他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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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離開，他們就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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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點後他慌亂了手腳，先前的種種顧慮全在那瞬間被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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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顧不得旁人的眼光與阻攔，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走向他，擋住了他的去路，與他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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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何時將手緊緊攥起，指尖抵在手心上刺得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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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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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留下他，所以這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是他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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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他眼中產生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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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希望從他心中陡然升起，在意識到那是唯一留下對方的辦法後，他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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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的一句「我喜歡你」，留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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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沒能永遠將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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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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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大半天都窩在窗邊臥榻的一角，後背靠著幾個蓬鬆柔軟的抱枕軟墊，讓自己整個人都幾乎陷在抱枕堆中，許久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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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著睫毛，無力地掩藏著那雙深邃而空洞的眼，卻藏不住他那副毫無生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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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的死是他這輩子的惡夢，是一場不會結束、只會永遠延續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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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逃過這場惡夢的侵擾，只因為這場悲劇的開始便是由他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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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自己是罪魁禍首，是他讓這一切變成這個樣子，所以他活該過著現在這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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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向自己再三告誡——告訴自己，沒有資格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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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不自覺緊咬下唇，直到熟悉得令人作嘔的鐵鏽味滲入他口中，他都未能感覺到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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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自己不那麼貪婪、不那麼無所不用其極的把他留下，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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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陷入思考，他記憶裡曾經的美好便會在他腦海中，一幀一幀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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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是骸與他初見時的嫌惡、有時是骸被迫招待他時的疏離、有時是骸泡著花茶的悠哉、有時是骸挑選蛋糕時的期待、有時是骸同意跟著他走時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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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畫面全都只是一閃而逝的瞬間，唯有他側著身子倒在沙發上沉睡的畫面成為了永恆，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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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雙眼，透過眼前的暈黑一片，望見了一直以來被他下意識藏入深淵的──愧疚與罪惡感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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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夢境與回憶的相繼湧現，讓他猛地意識到某些被他刻意掩藏在謊言背後的真實，更讓他逐漸明白了，這一切正是所謂的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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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記的、他忽略的、他不曾關心的，一直都在，只是終於在此刻向他反撲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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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混亂得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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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喝點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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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憑空冒出的輕柔嗓音溫柔地中斷了他的精神恍惚。他回神過來，睜開眼睛眨了眨，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盞花茶，正散發著淡淡清香，冒著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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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愣愣地隔著玻璃杯壁看著花茶，任由茶湯裡那幾瓣被熱水沖泡後顯得褪色的花瓣牽動著他的目光，沒來由地下意識追問：「這是荼蘼花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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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將茶水遞來的女子怔愣片刻，隨後神態淡然的回應：「不是的，這是玫瑰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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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一邊耐心向他解釋，一邊蹲下身子引導，不急不徐地示意他用雙手將茶杯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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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庫洛姆的協助下阿綱雖順利接過了杯子，但視線卻幾乎只集中在茶裡的片片花瓣，目光明顯有些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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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狀態不佳，雖說不確定他想到了什麼，但她還是微笑著將手覆上阿綱的手背，動作溫柔地將她手心的溫度一併傳遞給他，柔聲細語的試著與他進一步交談：「荼蘼很少用來泡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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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阿綱蜷曲在臥榻一角，側過臉隔著窗戶玻璃望向窗外的荼蘼，盯著花朵在微風的吹拂下一搖一擺的，直到他自覺狀態回穩，才微笑著對上庫洛姆的眼，輕聲說道：「我沒事，妳去忙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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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遲疑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陪在他身邊多待了幾分鐘，才緩緩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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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庫洛姆鬆開手，他都依舊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溫熱的花茶，似是想護著她方才留下的餘溫，好讓那份溫暖別那麼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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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自認不需要，但庫洛姆的出現，確實能為他帶來一份心安，讓他不自覺地對她產生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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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他時常做夢，也時常想起過去的事。自從意識到骸的死去是為了離開他後，他感覺自己陷在過去的時候比以往更甚，就像是骸偶爾會回到他身邊，但回來的目的卻只是為了讓他自責愧疚、讓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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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醒的時候也好、意識不清的時候也好，有時是他自願、有時則是並非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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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是他雖對此感到痛苦，卻也同時成癮於這份痛苦無法自拔，甚至依舊慶幸自己仍浸染其中，被無盡的譴責綑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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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知自己身陷其中，卻絲毫沒有掙扎的打算。對阿綱而言，似乎連放下對痛苦的執著都是對骸的一種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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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一次背叛他，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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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秉持著這樣的信念苦撐，但庫洛姆的出現卻打破了他的消極信念，她像是被困在迷霧中時突然出現的光，不僅為他指引了方向，也為他帶來了溫暖，讓他自我矛盾的忍不住沉迷於她為他帶來的症狀減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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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明白，庫洛姆為什麼要這麼做。阿綱矛盾的同時對庫洛姆感到心安與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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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他們上次談話的觀察，庫洛姆的態度轉變明顯指向了一個結論——她其實並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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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狀態在不斷左右著他的心智搖擺，導致他分不清現在究竟是自己多心懷疑，還是他在無意中看透了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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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對他這個把骸害死的首領已經做不到像過往那般寬容，為什麼還能為了他付出這麼多心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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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想看清她的本質，卻怎麼也看不清，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清楚的意識到，她果真和他一樣是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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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所謂。儘管她可能對自己別有用心、儘管她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以讓他變成這樣狀態為目的、儘管她可能在行為態度上反反覆覆的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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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可否認的，她一直都待自己很好，就連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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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阿綱品著花茶裡清淺的細緻清香，隔著於空中飄揚而染的層層霧氣，讓目光追逐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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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停的想著許多事，其中包含了他的、還有他的，當然也還有他眼前這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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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比起他自己與骸，關於她的事阿綱思考的不算多，但光是她現在為何在這裡這個問題，就值得讓他一再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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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雲雀那裡後，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態每況愈下，甚至整個人的消瘦速度都肉眼可見的驚人，連日常起居都幾乎快要無力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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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種狀態來說，獄寺不可能會放心讓他一個人獨住在小屋。所以在徵求過他的同意後，順理成章的為他安排了人與他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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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阿綱不太喜歡有別人住進他的屋子，但他還是沒有反對獄寺的提議，甚至答應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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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在他看來同不同意都沒什麼意義，他既不會因為這些提議而使身體好轉，也不會因為這樣就緩減他心裡的苦痛。於他個人而言，做與不做都不會有太大變化，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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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也不過是為了讓獄寺多少能安心，也省得讓自己的罪惡感往其他面向無限蔓延，繼續理所當然的讓所有人為他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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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讓其他守護者與他同住一事說來著實諷刺，在骸死後，他在這個小屋裡沒等到一直等待的人，甚至在骸活著時，自己都沒有和他有過這種朝夕相處的時候，如今倒是等來了其他守護者與他寸步不離，簡直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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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來的偏還是與他最相像的她，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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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這件事上，他們最初並不是這樣安排的。守護者們在經過一番討論後本是決定讓獄寺來照看他，畢竟獄寺對他的情況有足夠的了解，同時又是守護者中與他最為親近的人，理所應當是最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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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為何，才沒過幾天庫洛姆便主動找上門來，接著這個負責照顧他的人就被替換成了庫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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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不能算是不知為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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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感在獄寺住進來後，惡夢反而更變本加厲地向他襲來，然而他並不希望加重獄寺的負擔，因此沒有將這件事選擇告知，只是他日益憔悴的臉色實在藏不住真相，終究代為坦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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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總部的公務終究離不開獄寺、又或許是經由實際評估後發覺庫洛姆比他更適合擔起照顧重任，又或是庫洛姆尋了個理由，想方設法的將他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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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對於撤換守護者來照料他一事，獄寺意外的僅向他盡到告知的義務，並無過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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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沒有遺漏獄寺向他告知此事時眼裡的擔憂與無力，但或許是對這個決定心有不滿的緣故，直到獄寺走前他並沒有給對方好臉色看，連在他走後，都只用這樣無情的說法來形容他的逼不得已，惡劣地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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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最初答應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不讓獄寺擔心自己，但他現在卻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只會任性的遷怒於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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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值得他們付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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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獄寺還是庫洛姆，他都不明白為何他們要為了他如此費心、如此委屈。所以才總忍不住想，也許他們的好意只是一種別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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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漸漸的他也想明白了，無論是什麼原因、是好是壞其實他都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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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迷失於臆想之中的自己只需要看著這一切發生、知道這一切發生，其他再多的，他其實也無力去做，所以根本不需要有過多的關注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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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想期待自己能好起來，甚至希望自己就此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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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早知道最後與他同住的人會是庫洛姆，他最開始絕對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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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好轉，不需要庫洛姆來減緩他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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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寧願繼續被惡夢糾纏墜入深淵，也不想過於清醒的活在世上。如果說曾經的他還期盼有朝一日的自己能得到救贖，那麼現在的他便是心甘情願讓濃霧覆蓋他的一切，任由自己身陷於濃霧之中迷失自我，失去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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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都決定好了，這是他該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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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難以控制的越漸依賴起她的存在。甚至透過庫洛姆意識到，縱使霧氣瀰漫也終有一日會散去，體認到其實他一直有機會從中脫困，挑起他對生的渴望，不斷引誘他從黑暗中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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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樣明明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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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過事到如今自己竟還會陷入如此掙扎，從這一點來看，庫洛姆確實是最適合陪在他身邊的不二人選，也難怪獄寺退出得那麼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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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要不要好轉，似乎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但同理反之亦然，也許只要他足夠堅持，他們也只能無能為力，終究無人能在這件事上全權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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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的是辦法讓自己思念他。骸死去後的過往經驗一再向他證實，即使希望能由她而起，黑暗卻總會隨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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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們師徒倆實在太過相像，像得總令他心慌，讓他好幾次一眼晃過，都誤以為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他一直以來等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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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每一次的誤會都會讓他陷進那僅只一瞬間的曇花一現，讓好不容易被迫撐起的精神再度潰散，引得他又一次墜入虛假的世界，難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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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日來都是如此，讓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太容易跌入思念的深淵，還是根本有人在從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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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兩者皆是，又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實在太過於相似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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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個「他們」指的究竟是他自己與庫洛姆？還是指庫洛姆與骸？老實說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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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那的的確確是他心裡突然湧現上來的真實念頭，可他依然沒有能力細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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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分辨不清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就是。阿綱嘆了口氣，索性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諸腦後，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來享受這難得的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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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啜著熱茶，透過玫瑰散發出來的熟悉香氣，刻意的讓思緒飄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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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所謂的片刻安寧，是過去的安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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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與他剛認識不久，他們三人時常坐在庭院裡共度午後時光。對那時候的他們來說，生活是那麼的簡單、快樂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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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他還不是彭哥列的首領，他們也都還不是他的霧之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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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過去的回憶襲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也隨著他的回憶出現被喚起，在某個瞬間，他彷彿在庫洛姆身上見到了骸一閃而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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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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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論相貌，他們兩人在神韻上真是相似得可怕……他享受著被回憶吞噬瞬間時的自欺欺人，卑劣的透過她的身影試圖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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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只有一瞬間的錯覺也好、是刻意創造出的幻覺也罷，他都不想錯過骸在他面前出現的每個瞬間，為此他只能卑劣的時不時盯著庫洛姆的身影瞧，希望能藉此讓他那微小的可憐心願得以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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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幻影般的一瞬間帶領著無盡的想念又一次朝他迎面撲來，佔據了他所有的情感與思想，讓他的意識思維都逐漸與當下遠離，像是只有思想穿越了時空，讓他被過去的記憶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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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根本不可能回到過去，他永遠都只能活在此時此刻，與嘎然而止的生命成為永遠的平行線，再也沒有相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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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現實讓他感到痛苦，沉浸在幻覺裡讓他感到幸福。他腦海裡亂七八糟，感覺自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一方面滿懷期待著依附於女子身上的曇花一現再現，一方面又下意識違心的對自己的一蹶不振略感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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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和身體之間的關聯也像是被切斷似的，只能枕在抱枕上無力掙扎，放縱思緒控制不住的胡亂悠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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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尋求那份空虛慰藉的結果，只會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雖然這正是他的目的，但這種難受的感覺，無論歷經再多次他都無法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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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綱盼望了好一段時間後，他又一次難掩失落地認清了現實，遺憾地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手中逐漸不再冒著熱氣的花茶，獨自消化著這份唯有他能感受到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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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著玻璃杯的清冷，在感受不到不久前的溫熱後，沉默不語地望著沉澱在杯底的小小花苞，隨後他突然放鬆了表情，唇角微揚，笑得一臉無奈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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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以前也很常泡花茶給骸。」阿綱晃著茶杯，望著茶水被他輕晃出的圈圈漣漪，突兀的將話題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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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題開啟得突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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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圈的圓在他不經意間為花茶盪出它獨有的晶瑩光澤，與他陷入回憶時的眸光相互映照，讓他整個人的感覺看上去比平時要更柔和自然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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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聽見他突然提及過去，有些意外地停滯了動作，微微顫動的睫毛悄悄透漏了她心裡的不安，她遲疑了一會兒後，才背對著阿綱強顏歡笑著回應：「是啊，因為骸大人很喜歡吃甜食，所以我反而很少泡可可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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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溫暖地微笑著，逕自沉浸在過去的回憶懷念：「沒錯……他真的很喜歡甜食，以前我就覺得不可思議，怎麼他嘴上說討厭黑手黨，卻老在我去找你們時放我進屋，結果原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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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骸想嚐他帶來的點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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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原因的阿綱忍不住輕笑出聲，甚至忍不住用上輕鬆的語氣，語帶雙關的調侃：「妳一定不怎麼喜歡我，妳一直都很照顧他，結果每次我一來拜訪就讓妳的心思全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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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的，您來的時候，骸大人總是很高興。」庫洛姆緩緩地轉過身來，望向他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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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話聽上去不像謊言，面上的微笑也依舊溫和，但阿綱卻直覺那笑裡多了幾分傷懷、少了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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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她的反應，阿綱不自覺瞇起眼睛，突然覺得繼續這樣也沒什麼意思，便衝動得索性把話挑明，刻意用著漫不經心的語氣追問：「妳說他是高興今天又有理由品嚐甜點？還是高興我又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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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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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得直白而毫無顧忌，而他之所以有膽開口，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很確信，他們兩人多半在這問題上會有同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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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清楚答案，所以庫洛姆才不敢輕易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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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也許他找到了將她趕走的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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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的顯眼，對吧。」阿綱自嘲一笑，也不閃躲庫洛姆看向他時的神情複雜，自顧自坦白：「我也看得出來，一開始只是因為喜歡我帶去的甜點，不吃白不吃罷了……但漸漸的，他對我放下了戒心，甚至隱約對我有了好感，雖然可能還稱不上愛或喜歡，但……我想著，總是個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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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機會改變他看待自己的眼光、只要他們能再有多一點相處認識的時間、只要他找對了時機跨出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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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他與他對上眼的瞬間，骸眼裡對他的蔑視，微笑坦言：「畢竟在見到他的瞬間我就決定了……我的霧守必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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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時候有著莫名的自信，自信的以為讓這個人為他敞開心房，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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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你面前這麼說很失禮，但我確實曾經遺憾過，為什麼被選中的霧守偏偏是妳，而不是他。」隨著他說話時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他記憶中當時骸的模樣也逐漸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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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其實說不得，但只要開了頭，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只能將其吐露。大概是愧疚和罪惡感作祟，他甚至連庫洛姆正在緩緩的朝他走近都毫無察覺，只顧著將曾經的自己犯下的錯一一坦承，好讓其他人窺見他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好讓他們選擇放棄救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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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他的徒弟，應該足夠了解他。」阿綱遞給她一個眼神，語氣不善的反問：「你說，他當初為什麼反對讓妳成為我的霧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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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回答時態度謹慎，她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因此只能揀了個似乎最無害的理由，作為回應：「骸大人他……一直都不喜歡黑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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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個連讓妳加入黑手黨都反對的人，最後卻自己甘願成為黑手黨的一份子……」但她的小心翼翼卻不影響阿綱的自嘲，他低下頭，對著杯裡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茶水，喃喃問道：「他大概也沒想過自己會應下我的請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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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庫洛姆態度堅定的加重了語氣，試圖安慰的向他強調：「骸大人並不是那種憑著一時衝動行事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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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安慰對他來說卻不是安慰，聽了她的話，阿綱反倒嚴肅起來，面無表情的反問：「如果他答應來到我身邊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那他的死呢？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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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不由得咬唇，聞言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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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知道這麼做我會很痛苦，就像當初我讓他成為我的守護者一樣，我明知道他會很痛苦，但我卻還是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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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庫洛姆不會再輕易開口後，阿綱索性不再有顧忌的撐起身子，將手裡裝著涼茶的杯子往一旁茶几放下，轉而對上她的眼眸，鄭重其事的說道：「庫洛姆，我這幾天真的想了非常、非常多，我不應該那麼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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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死後我也不應該怨恨他的，畢竟他只是把我過去對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還給我而已……」阿綱自嘲一笑，任心底的悲切流露，語帶哽咽：「我現在甚至無法想像……如果我是他，會不會願意待在澤田綱吉這種人身邊那麼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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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走臥榻旁蹲下身，同樣低垂著眼，困擾著在聽見這些事的自己，此時到底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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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困擾，但他並未因此而有所收斂，反倒苦笑著將過去他們的避談之事殘忍道出：「你沒辦法反駁我呢，那就表示其實你也覺得我對他很過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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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保持沉默的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只是沉默，於是慌亂地急忙開口：「Boss，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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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在他走後表現太過失常，所以才不忍苛責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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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想解釋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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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反駁，只因為澤田綱吉所說的確實是她內心曾經經歷過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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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下意識的目光閃躲，阿綱笑容更甚的反問：「有什麼好於心不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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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想仰望藍天，卻忘了他現在的世界只能望見天花板上的煙燻色木紋遍佈，根本見不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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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結果來看，我當初所有目的都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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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眼裡盡是迷惘，他也不能輕率地示弱屈服。因為他不僅是骸的戀人，更是彭哥列的首領，所有守護者的首領，裡世界的核心要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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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示弱從來不僅僅是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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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現在也是，他的示弱都帶有目的，甚至帶有深深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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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利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成為了彭哥列的第十代首領、讓彭哥列凌駕於所有家族之上、讓那些惱人的高層不敢再對我說三道四、也為黑手黨界……帶來了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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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得來的所有，既是他的榮耀，也是他的罪，這背後的代價是什麼，自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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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擁有骸，他成為了彭哥列第十代首領；因為失去骸，他成就了彭哥列第十代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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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註定了他的世界只能悲劇收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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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適時收手……」他無意識地將假設脫口而出，卻在下一秒立馬搖頭自我反駁：「不，如果……我能不成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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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果他能夠不成為首領，那就算他們不會在一起，至少不會連累他死去，反正當時的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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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與其讓他們變成現在這樣，還不如在那時放手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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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放任貪婪主導了一切，成為了悲劇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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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望向庫洛姆，看著她難掩慌亂的神情逐漸出神，心裡質疑著她，也質疑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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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反覆思索多少次都會驗證是我的錯，這一點無庸置疑，那妳為什麼還要試圖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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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愧疚？還是自責？還是根本就不需要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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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不帶感情時的眼神透著幾分冰冷，連帶讓自己與她的關係顯得疏離，他近乎不講理的責怪，試圖將她的溫柔善良盡數推開：「若我在他死後還過著正常的日子，妳現在還會這麼對我嗎？庫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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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問句結尾，但阿綱卻沒有給她回應的機會。只是譏笑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妳的同情，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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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救出他，卻有人想對付他；有的人想讓他活，有的人想讓他死；讓他想死不能，想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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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不管我，真的，就算我看起來很痛苦，妳也不用因為我是妳的首領……而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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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或許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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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撐著這麼久，如果說他的努力支持只是為了旁人，那麼想想也該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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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的世界不僅有他的守護者們，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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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對他來說更為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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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定決心後，阿綱堅定的望著她，用著不容拒絕的首領姿態，反問：「妳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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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迴避了他眼神，間接證實了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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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一開始，庫洛姆為何突然找上他就很不自然。他早該有所防備，又或是該早點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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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她很抱歉，但他必須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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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明白了……就讓我去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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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去面對所有的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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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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