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聲 - ［AA視角篇］

【壹】

「同學！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撿一下羽毛球嗎？」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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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四年前九月的一個下午，才剛升上大學的我和我的高中朋友兼大學同學Nex打算趁著週末在學校裡逛逛，順便熟悉一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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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14:25了，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鐘，我對於他會遲到這件事並不意外，Nex從高中就這樣了，這麼的「不拘小節」。雖然他會遲到，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絕不遲到超過三十分鐘。看了看時間，他應該也快到了，我從原本倚靠著的玻璃上起身，轉頭對著玻璃上的倒影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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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背後被一個東西擊中，痛的我緊閉雙眼。再次睜眼，玻璃中的倒影多了個站在一段距離外的男生。「同學！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撿一下羽毛球嗎？」他對著我大喊。我不想計較，畢竟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故意的，我彎腰撿起球，可我拿在手中看了看球又看了看他，這跟籃球、足球、棒球不一樣，一顆羽毛球，我手上也沒拍子，請問我是要怎麼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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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大悟似的一邊傻笑著一邊向我跑來，「抱歉，忘了羽毛球扔不回來哈哈。」說罷，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剛剛球打到你，沒事吧？如果你回家後發現有什麼事再傳簡訊跟我說吧！我再賠你醫藥費。」這個人也真的是太誇張了吧，不過是一顆羽毛球而已，能有什麼事？但我還是拿出手機加了他的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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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揮手一邊轉身離去，我看著手機上那個人的臉書「Phutatchai，XX大學藝術系大一」，欸？跟我同個科系？我們是同學？才上過兩堂必修課，我當然還記不住大家，但這張臉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怎麼可能啊，雖然他的臉稱不上帥的離譜，但也絕對帥的足夠出眾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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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14:29:59壓線成功！我厲害吧？喂，你在發什麼呆啊？」我搖了搖頭。

「那我們走吧！」Nex說完就拉著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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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

那天晚上回家，我收到了一條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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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打球打到你了，你現在還好嗎？」

「沒事啦！現在都已經沒感覺了。」

「喔對了，我都沒自我介紹過吧？我叫Phutatchai，是藝術系的大一新生。」

「我叫AA，也是藝術系的大一新生。」

「欸！這麼巧！話說你逛過學校了嗎？」

「嗯嗯，今天剛走過一圈。」

「那你改天能帶我走走嗎？我是路痴，我需要有人帶我熟悉一下路。」

「你為什麼不找你的直屬學長姐啊？」

「哎呀，同屆比較不用那麼拘束嘛～」

「好吧，那我們再約！現在有點晚了，我明天有早八的選修，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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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並沒有再約，可是他天天都會傳簡訊跟我聊天，有時聊聊喜歡的歌，有時只是單純分享生活瑣事，有時也會抱怨討厭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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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平時看起來安安靜靜的，罵起教授來也這麼狠哈哈哈。」Phu曾這樣說。

知道他平時也有注意到我，我難掩心中的欣喜，我從未有過這種被不帶惡意的眼神關注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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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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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每次上課，我總不自覺地望向P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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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明明就在同個系上，我們卻像兩條平行線，除了簡訊聊天之外，我們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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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u你可以跟我同組嗎？」

「不行啦！Phu你上次答應我要跟我同組了！」

「喂，明明我才是第一個說的！Phu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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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那麼受歡迎，但這一點也不稀奇，長得帥、運動天賦點滿、情商極高、會各種樂器、成績是全系前三、為人和善、謙虛有禮還會唱歌跳舞，別說同學了，全校從學生到教授、女生到男生、學弟妹到學長姐，我就沒見過誰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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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雖然Phu的確很受歡迎，我可能還是有點誇張了，但沒辦法，誰叫他是我喜歡了三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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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我喜歡Phu這件事，除了Nex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應該說，我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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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問起我喜歡上他的原因，誠實說，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有原因嗎？好吧，如果非要說的話，我想也許是大二的那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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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從小就很常遭到一些惡意的批評和排擠，導致我極度不喜歡團體生活，只要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交頭接耳，我就會陷入深深的恐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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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每次都對他特別偏心！」

「到底憑什麼老師每次都給他最高分啊！」

「我看是他那種學霸特別會討老師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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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我國中的記憶了，我總被班上的人惡意揣測，我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忍著。還好高中之後就沒再遇過這種狀況，但不曾想，那段記憶竟然成了我一生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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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大二的某次個人上台報告，所有人都報告完了只剩下我，當我拿著筆電站起身時，教授卻揮了揮手示意我坐下、用口型無聲的說：「沒事！你不用！」在這個人數種多的大班級並不會有多少人注意到少了一個人報告，但還是有零星幾個同學注意到了教授的動作，他們順著教授的目光看向我後，轉頭與身旁人說著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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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下課吧！」我再一次陷入了恐懼，身體止不住顫抖，即使下課了也無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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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我放在隔壁空位上的外套被拿了起來，是Phutatchai，他幫我披上外套，雙手搭著我兩側肩膀，「沒事的，沒有人懷疑是你的問題，我們都知道你很棒！」他從包包中拿出一瓶全新的果汁，跟我借了麥克筆在瓶身上斜了幾個字，把上頭的字遞給我看”You Are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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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果汁之後，他就走了。我看著還沒走遠的身影，偷偷的在紙上寫了一句：「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我把紙拿給Nex看，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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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大紅人會很辛苦喔！」

我那時還不懂Nex的意思，但我之後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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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喜歡一個校園裡的風雲人物真的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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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我對Phu而言是特別的，雖然現實中沒有交談，但從大一開始，我和他的簡訊從未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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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三下學期時我就知道我想多了。優秀的Phu參加了不少校外的比賽，從攝影、油畫、歌唱，只要跟藝術沾上邊，他總能抱得前三名回來，傑出的表現加上出眾的外貌，學校免不了找他拍攝招生宣傳廣告。與過往單純的拍攝公式照不同，恰逢學校百年校慶，校方打算拍攝微電影。拍攝微電影需要一位女主角和Phu搭戲，校方找了曾出演過幾部熱門電視劇的傳播系系花，她不僅人美還心善，致力於許多公益事業，形象極佳，選她做女主角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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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微電影開始拍攝後，Phu便忙碌了起來，彩排、錄影、宣傳，他和我聊天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反觀我依舊清閒的不得了，只好從網路上了解心上人的近況，沒想到滑著滑著卻讓我越來越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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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男女主角是俊男美女，拍攝期間，Phu和女主角的一舉一動都被CP粉記錄了下來。微電影播出後廣受好評，面對系上其他同學對於男女主角私下關係的調侃，Phu從未承認，卻也從未否認，再加上兩人又經常走在一起，他們也變成了全校學生稱羨的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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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Phu的追求者因此而大幅下降，但我卻開心不起來，初心萌動就被扼殺在搖籃裡，Phu對我來說不只是年少無知的愛，更是對我的救贖，讓我能逃離過去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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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我失去了活力、食不下嚥。

「AA，你不能因為Phu就傷害了自己吧？你看你都瘦成怎樣了，那個可愛的笑容也都不見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很努力的想正常的生活，就像沒遇到Phu之前那樣，但回不去了，我做不到在享受過安逸後再回去那令我心驚膽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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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了，你要不再賭最後一次吧！」

這次我聽取了Nex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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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我傳了一則簡訊給Phu。

「Phu，明天典禮結束之後，你可以到我們第一次加對方臉書的那個地方找我嗎？」

「可以啊！怎麼了嗎？」

我沒回答，因為在坦白之前我想先賭，賭他還記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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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隔天典禮結束，我學士服都沒脫下，急忙帶著一朵花和我挑很久的禮物到那塊玻璃前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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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匆匆忙忙，到了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儀表，「我好像跟Nex說的一樣，瘦了好多，會不會看起來沒有精神啊？算了不管了，我今天一定要把想說的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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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我看見了玻璃中Phu的倒影，他和四年前一樣那麼的帥，但卻多了一點成熟。除了緊張，我更多的是開心，我賭對了！他還記得，他還記得關於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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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u一步步走近，他是那麼的迷人，寬大的學士服穿在他身上也完全擋不住他近乎完美的比例，風吹過了他的髮梢再吹向我，才剛平復好的心又被擾動了起來。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即使許久沒聊天了，我依然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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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朝他招了招手，他手剛舉起一半，就被尖叫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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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傳播系系花，她捧著一束花走到Phu的面前，周圍的同學沒等系花開口就起鬨著大喊「在一起」，我的手就那樣僵在那裡，原本是想體面的離開，但方轉身，就從玻璃上看到Phu抱住了眼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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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裝不下去了，倒影中的我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我厭惡極了此刻的自己，像發了瘋似的逃回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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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我回家看著桌上的鏡子，鏡中身影彷彿與今天下午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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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縈繞著的不是失戀的悲痛，是對我這一生的憤恨，我又望向桌上躺著的小刀，想用它結束我這悲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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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開口阻止，是否就不會國中同學被排擠？

如果我能開口解釋，是否就不會被懷疑討好老師？

如果我能開口交談，是否就能有更多朋友？

如果我能開口聊天，是否就能Phu關係更好？

如果我能開口告白，是否就能追到我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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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我恨我是個啞巴，我天生就是一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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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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