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 - 第一章-完

黎明時分，天邊才剛泛出一線青白，微弱的陽光將山巒輪廓勾勒得如剪影般分明。山間薄霧未散，整個台南還在沉睡。

東嶽廟的大殿內，香火淡淡燃著，照亮堂內那尊莊嚴肅穆的東嶽大帝神像，神威依舊不動如山，唯有殿中兩人身影帶著一夜的疲憊緩緩步入。

詩羽與阿鷹走上石階，雙手合十、緩緩行禮後，便在神像前脫下了象徵無常職責的黑袍與白袍，披著裡頭便服的兩人，彷彿也暫時從陰陽巡查的角色中卸下一層重量。

詩羽抬眼望著神像，輕聲開口：「任務完成，靈封重整，王爺廟內邪陣已除。陳守良亡魂已散，無再為禍；陳守娘怨靈安撫完畢，已送往輪迴台候審。案件報告詳情，隨後會補交書面……」

她話才落下，身旁的阿鷹便淡淡接著：「三名厲鬼已擊滅，餘下細節由我們補錄。責任與懲處追溯，會依照現世因果與靈界律例處置。」

東嶽大帝的神像微光一閃，那是神明回應的徵兆。

沒有讚賞，也沒有責難，祂只靜靜聽著，像是在衡量這世間正與邪的傾斜程度。

交報結束後，兩人默默站在大殿階前，任風穿過石柱與廊簷，曬得髮絲微亂。

「你今天話也講太多了吧，前面還不是叫我主導？」詩羽眨著眼睛打趣。

阿鷹拉了拉衣領，語氣懶洋洋地：「我只是不想寫報告而已。」

詩羽翻了個白眼，「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故意帶我進陰界，就是為了以後每次任務都推給我報告寫。」

「被妳發現了？」阿鷹勾起嘴角，一副毫不愧疚的樣子。

詩羽看著他那張看起來萬年沒變、總是遊刃有餘的臉，突然想起昨晚在戰場上他揮動火焰鎖鏈、無懼強敵的模樣。那一瞬間，她有些動搖。

「欸。」她低聲說。

「嗯？」

「你知道我這次……真的有那麼一點覺得，你還不錯。」

阿鷹挑眉，「你這樣講，是指什麼意思？」

「我是說，不錯當搭檔啦！」詩羽趕緊撇開頭，臉有點紅，還補了一句：「不過也可能有點……想多了啦。」

阿鷹「哦」了一聲，居然沒再追問，只拍拍她的肩膀：「有我在，放心衝就對了。」

詩羽瞬間黑線。

「……你這種反應，是不懂還是不想懂？」她瞪他一眼，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又自言自語地碎唸：「難怪人家說黑無常都不解風情……」

阿鷹沒說話，只輕輕咳了一聲，目光卻不自覺看向她左臉那還未癒合的淺傷，神情微凝，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

這樣的沉默才維持不到一分鐘，殿中桌案上的符筆突然「啪」的一聲自動立起，筆尖颤動，紙面快速浮現出一行新字：

「台中霧峰地區，疑似屍行徘徊，民宅夜聞腐臭，雞犬不安。」

詩羽眼睛睜大了一點，湊過去看那句字：「屍行？是我們想的那種……？」

阿鷹點頭，眼神冷了幾分：「這種徵兆通常不會只是什麼墳地不安，那股腐氣能穿透三層紙門，可能……是真的有人在搞殭屍煉術。」

「台灣早期不是就曾傳出幾起封村事件……那種被活人養屍、用來牟利或詛咒的手法……」詩羽話說一半，聲音已微微顫抖。

「那是禁術。」阿鷹的語氣難得嚴肅起來，「而且比怨靈還難處理。這次……我們可能會遇到‘活著的’兇手。」

兩人對望一眼，無須多言。

任務，還沒結束。

天色更亮了一點，風掃過廟簷，符筆輕微搖動，如同預示接下來的黑夜，又將比前一次更加深沉。

阿鷹轉過身，將黑袍重新披上，聲音穩定而低沉。

「該走了，白無常。」

詩羽深吸一口氣，也披起那件白袍，抬頭一笑，「走吧，黑無常。」

一黑一白的身影，再次踏上陰陽交界之路，追向下一個夜裡的真相。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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