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 - 第三章-怨煞08

八卦山的夜風格外冷冽，烏雲低垂，星月無光，彷彿整座山都籠罩在不祥與沉默之中。

阿鷹如鬼影般穿梭於山林之間，一路從登山口直上佛頂。他沒召喚鎖鏈，也未使用任何符咒，只憑記憶與感應，一步步逼近詩羽最後現身的位置。

他找過了情人吊橋下方的密林，也探過香火旺盛的山中小祠，甚至一度試圖循著殘存靈氣尋找痕跡，卻如斷線的蛛絲，毫無著落。

直到他來到八卦山大佛前。

佛像靜靜坐立，雙目低垂，俯瞰著整個彰化平原。

阿鷹站在佛像下方的階梯之上，滿身風塵。他仰望著那尊巨大的石佛，胸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

「詩羽……」他喃喃低語，聲音幾乎被風吞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來這裡——也許只是冥冥中感應到什麼，又或許，是他潛意識裡覺得詩羽會在這裡留下什麼痕跡。

直到，他無意間抬頭，看見了——

那是一點若有似無的紅光，在佛像額頭的正中間，幾乎與石像融合為一。阿鷹眯起眼，借著手中符令的靈光微照，他終於看清——

那是一道紅斑，形如血滴，靜靜浮於石面之上，竟帶著淡淡的靈氣波動。

他伸手觸碰時，指尖微微一燙，彷彿有什麼在呼喚、牽引。

那一刻，阿鷹的神情微微一變。

這不是自然生成的痕跡。

這是——詛咒的一部分。

「為什麼……妳什麼都不說。」阿鷹低聲，語氣中難掩複雜，像是懊惱，又像是心疼。

他在佛像前站了一夜，直到拂曉破曉，天色微亮，他依舊靜靜站著，守著那道紅斑，也守著心底那道慢慢清晰的答案。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八卦山的大佛下方，結界悄然破裂。

詩羽從失力的符法中醒來，渾身虛弱，但神智仍清晰。她望著夜裡激戰留下的痕跡——被破壞的封印、消散的靈氣，以及那對詭異的怨靈情侶所留下的低鳴回音——一切彷彿仍殘留在空氣中。

她咬緊牙關，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站起，額角的冷汗未乾，胸中卻滿是沉重與遺憾。

「一週……我還有三天。」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9XC6tmBAY
詛咒未解，而那道紅斑的條件——她怎麼可能讓阿鷹知道。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山腳下的廟裡，卻發現林雨苓早已離去。

桌上擺著兩封信，封口簡單，紙張上貼著林雨苓慣用的蓮花印記。

詩羽愣了一下，緩緩打開其中一封，果然署名「詩羽啟」。

【致：漂亮又驕傲的白無常小姐】
妳還真是會惹麻煩呢。
看來我離開的時間剛好，不然下次可能連我都會被詛咒吧？（開玩笑）
妳喜歡的人不笨，也沒那麼無情，他只是從不說出口，妳就別裝聽不見了。
雖然我常捉弄妳，但妳是我見過最認真的搭檔——也是唯一讓他動容的那個人。
這封信只是替我說句祝福。
有些事情，錯過就真的沒機會再說了。
……而我也不會再偷吃妳的草莓牛奶布丁了。
祝妳，好運。
——林雨苓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LwmXDoD2
「不是敵人，也不是情敵，只是個知道妳心事的人。」

詩羽看完信，沈默許久。

信紙在她掌心微微顫抖，她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嘴角卻終於浮起一抹苦笑。

「原來……她早就知道。」

她不再對林雨苓有任何芥蒂，反而是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LcRVE7bZ
但越輕鬆，越心酸。

詩羽轉頭望向佛像的方向，像是在與某人隔空凝視。

「阿鷹，如果我消失了……妳，會記得我嗎？」

阿鷹回想，自從詩羽中詛咒，已經過了整整四天。

站在八卦山大佛前，阿鷹望著佛像額頭那一點微不可見的紅斑，拳頭緊握。風從山巔呼嘯而過，撩起他鬢邊髒亂的髮絲，那張原本冷峻的臉如今寫滿壓抑與焦躁。

「不能再等了。」

他低聲自語，接著毫不猶豫地撕開護腕的繃帶，露出尚未痊癒的傷口。鮮紅的血隨即滲出，他抬起手指，在空中迅速畫陣，血線流動間彷彿形成一道燃燒般的咒文環。

「以吾血引鬼，以吾怒鎮魂——現形吧。」

地面震動，氣壓驟降。

佛前的香煙倒卷，整個空氣似乎陷入另一個次元。

下一瞬，一聲淒厲鬼嘯響起。

一道幽影自佛像後方浮現，赫然是一對冤魂殘念所化的強大厲鬼，氣息比詩羽先前交手過的還要濃烈而狂暴。

「你……你是她的同伴？」

「她的詛咒，是你們下的？」阿鷹的聲音低沉，眼神銳利如刃，「告訴我詛咒的解除法，不然，我就讓你連殘魂都灰飛煙滅。」

厲鬼冷笑，氣息攀升。

「想知道？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逼我說出口！」

下一秒，雙方爆發激戰。

陣法與法器交錯，火焰與陰氣衝擊，山林間閃現不斷震盪的紅光與黑影，鳥獸驚逃，符紋碎裂。這場戰鬥足足持續了一整天，竟然仍然難分勝負。

同一時間，遠在山腳廟中的詩羽睜開眼。

原本靜修中的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而熟悉的壓力從山上爆發而出，那是她熟悉的靈力。

她衝出廟外，站在廟門口，風夾帶著紅灰氣息撲面而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阿鷹……？」

一股強烈的不安直衝腦門。

他一定做了什麼愚蠢的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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