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怪物勇者的姊姊 - 8-1不要忘記我

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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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覺得自己是人類，因為它聽得懂人類的語言，也能夠理解話語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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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只有「一個人」，所以看著那些人類總是集體行動，它覺得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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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邊、希望有人能和自己對話，也希望有人能呼喚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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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它根本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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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人看到它總是只會發出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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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著高分貝的嗓音大聲喊著：「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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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知道，怪物是不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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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他們厭惡它、害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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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確實是和那些人類長得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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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糊糊的一團，沒有五官，沒有手腳，不能言語，僅能透過在地板上蠕動的方式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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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沒有要傷害那些人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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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它和那些人類長得一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害怕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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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無事可做，它每天都在觀察那些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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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想事成，它的外觀變得和人類越來越相像了，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會再懼怕它、會接受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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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它混入人類的村莊以後，得到的卻是比先前更為驚恐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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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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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它很難辨別人類的五官，覺得人類長得都差不多……所以這樣還是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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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窩……只素香要……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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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還不太熟悉發音，所以講得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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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想要表現出自己並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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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人類在展現友好的時候，會握手，所以它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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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人類拒絕的方式竟是如此殘暴，直接把它的一隻手給砍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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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斷的手掉落，瞬間化成了黑色會蠕動的肉塊──屬於它的那一部分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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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所熟知的樣子被破壞，導致它身體的整個型態都被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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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恐怖了，竟然會變成人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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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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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它！必須殺了它！不然之後它取代別人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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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砍斷的地方其實不太痛，但看著那些人朝著自己大吼的眼神，它忽然覺得好害怕，也覺得好痛，但它也不知道是哪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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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類常說的心痛嗎？可是它也有心臟嗎？不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正如他不懂人類為什麼要如此排斥自己，明明它只是想要夥伴啊，它到底哪裡做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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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害怕了，它只好完全恢復成那個黑糊糊的模樣，逃得離那些人類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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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顏色相近，藏在陰暗處，讓它有種放鬆的感覺，它躲了很久很久，但很快地又開始覺得無聊了，它察覺到人類身後有的時候會拖著一條長長又黑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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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開始試著躲藏在影子裡，竟意外發現自己有著能夠控制影子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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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它就假裝是人類的影子，跟著人類一起生活，但就算這樣，它還是覺得好空虛……它其實想要當的是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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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人類生活不再讓它感到有趣以後，它乾脆躲回了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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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它會想著比起充滿人類的生活，生存在這種地方是不是更加適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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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為什麼每次看到那些人類開開心心的生活，它反而會覺得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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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躲了很久很久，以為自己不會再踏出去任何一步，直到有天，有個小女孩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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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你長得好奇怪喔，整個黑漆漆的，也看不到臉，但我們的體型差不多，應該年紀也差不多吧？我的名字是卓芷涵，就住在那邊，我好無聊，你要陪我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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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被發現的時候會下意識的變成人型，或許是因為不想嚇到眼前的人吧？但是她為什麼不害怕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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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腦海裡充斥著無數個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對它笑？為什麼要和它說話？為什麼她能夠直勾勾的盯著它看？為什麼要牽住它的手？為什麼她能夠一直自言自語？為什麼她那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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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讓它感到非常不解，但這並不妨礙它享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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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人願意和它成為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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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幫它取了「小黑」這個名字，每次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它都覺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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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它實在是休息了太久，沒辦法馬上學會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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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芷涵、芷涵……涵涵？它似乎聽到她的家人都是這樣稱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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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能默默地在心裡不斷地默念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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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它為此感到喜悅，它也希望卓芷涵能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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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很喜歡她滔滔不絕說話的樣子，喜歡她像個小大人般教導自己做事的模樣，也喜歡她朝它綻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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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對她那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即使感到內心一片平靜，它也會故意假裝害怕或驚訝，這樣她下一秒就會因為得逞而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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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看著它一天天的變得和她一模一樣，卓芷涵也沒有半點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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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而是驚喜的眼眸都變得閃閃發亮的樣子：「小黑和我看起來根本就像是雙胞胎呢！以後你就喊我姊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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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喊了姊姊，妳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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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那是當然的！畢竟我們可是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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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它並不討厭這樣的稱呼，感覺就像是有了真正的家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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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裝得再像，假的就也只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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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它不一樣，姊姊有著自己真正的家人，所以她會回家、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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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只能癡癡的等待在原地，如果可以的話，它想要無時無刻的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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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知道只有姊姊是特別的，若是它出現在其他人眼前，肯定只會被視為「怪物」、會有人強制拆散他們，所以就算要等待也好，它不敢賭任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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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內心所壟罩的不安，最終還是成為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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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想到竟然是引來了驅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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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它怎麼苦苦哀求，對方都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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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它？明明它沒有惡意的……它才不會傷害姊姊、才不會作出驅魔人所說的那些事情？它明明要求的並不多，只是想以人類的身分活著，然後和最喜歡的姊姊永遠在一起而已，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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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它有意識以來，它的腦海裡就存在著無數個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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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很多問題，它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願意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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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它明白最喜歡的姊姊肯定不是故意將自己帶入驅魔人的圈套，可到了最後，那些痛苦和委屈，還是讓它忍不住嘶吼著：「卓芷涵──我不會放過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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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請妳千萬不要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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