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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再三,猶豫許久,我仍決定提起筆寫下這些。
我是霍夫娜•馮•蓋斯塔堡。
第二次世界大戰奪去了我的左腿、右眼,也奪去了我九年的青春歲月。我在醫院裏昏迷了六年,我是幸運的,還能醒來。
現在,我的右手已經基本恢復知覺了,所以……我覺得是時候開始寫些東西了,就當是復健。
1941年6月22日,我的祖國開始進攻俄羅斯,隔年春初,我也被以翻譯的身份派往前線。1942到1945,我被捲入了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最後在柏林踩到一顆地雷——幸運地,我活了下來;不幸地,我活了下來。
儘管家人們大多反對,但我依然決定一個人來趟俄羅斯之旅。父親最終被我說服了,替我安排了進入蘇聯的方式。
總之——
我想再來看看這個奪走我九年青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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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4月16日,天氣——晴空萬里,俄羅斯的天氣比我七年前在這裡時要更晴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CLsXRVjmD 維尼
這是我時隔六年來第一次重新拿起筆,就寫的清楚一點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CRnXz28f3s 維尼
我叫霍夫娜•馮•蓋斯塔堡,在數年前的戰爭中,我失去了左腳,右眼換成一顆木球,右手的傷痛更是讓我久久無法握筆——所以直到現在才能拿起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uSmfTP1bCb 維尼
直到今日,我才鼓起勇氣,覺得提筆記錄起這些往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RhoSZ3sJF3 維尼
在戰爭末尾,我似乎昏迷在戰場上,又被不知道誰送進醫院,躺了六年才醒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tnSKxHjuZU 維尼
儘管家裡人都反對,擔心我的安全,但我還是執意這麼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9IflvxHcrt 維尼
在勉強休息幾個月後,我決定再來俄羅斯看看,我想再次看看這個奪走我九年青春的地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xfNJK7Mkr3 維尼
透過父親的人際網幫助,我成功進到蘇聯,所以現在我正在一輛車上,一位好心的司機載了我一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UfPI6MDx9m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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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來的小姐,你在寫什麼呢?」前座的司機突然開口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NZN1ha3thJ 維尼
「啊,您會說德語?」我有些震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vHIlgyiiNW 維尼
司機笑了笑,「當然,其實開戰前我住在德國呢,我在那住了,住了十幾年,結果突然就被趕回去,沒多久……那場戰爭就爆發了。」司機有些落寞。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nbCx3IZ50V 維尼
「您不恨我嗎?」身為德國人和參與者,我無法迴避那段過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1nVWLaSEbk 維尼
「恨你?為什麼要恨你?」但司機卻爽朗的笑道:「是,我在戰爭中失去了妻子和女兒,但你不也是去了左腳?要我猜,你的右眼也是假的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Pn5rtLcOWR 維尼
沒想到居然被他看出來了,這可是父親花大價錢買來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8cy2iPP57g 維尼
「畢竟它根本沒在轉動……而且,我可沒傻到把這些年受的罪全怪到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身上!哈哈哈!」司機又笑了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4YEJ6ZdxES 維尼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JMIjFbUIm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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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波尼茨村到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Usm63lOSWI 維尼
司機停下車,還替我拿了行李,將它們從車上搬了下來。我掏出一些錢,想遞給司機當作車費,但他拒絕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rD3RstMbCU 維尼
「別別別,我用不著,只是順路載你一程而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8ABI9l9td 維尼
司機拍了拍我的肩膀。「或許還有些人對你有些反應,但別太在意,那些破事都跟你沒關係,你也是受害者,孩子……」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0cTZ4IiUmt 維尼
他又摸了摸我的頭,盯著我沉默許久後才上車離開——我才想起他的車上放著一張照片,一張全家福,上面有個綁著麻花捲的斯拉夫少女……大概是他的女兒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9Cq2ymBugA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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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尼茨村,烏克蘭鄉下隨處可見的小農村,不過對我而言並不普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bis9T76OB0 維尼
1941年6月22日,巴巴羅薩行動展開,我的祖國展開了對俄羅斯的侵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FgXRfvrcHG 維尼
隔年春天,我也被徵召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FggSj6R67n 維尼
由於精通俄語,我被作為翻譯官派入了中央集團軍裡一隻負責進攻的部隊裡——番號我早忘了,或許是因為受傷的關係,我忘了很多事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TPiRduQq2R 維尼
總之,我的部隊最終在1944年底時被殲滅,我僥倖逃跑了,才得以活了下來,並參與在柏林的最後戰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5JC2TgMpM 維尼
而波尼茨,是我印象深刻的地方,這裡是我的部隊最後戰鬥的地方。我便是在此處,死裡逃生的回到了德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YTYL2owwe 維尼
這次逃生可不簡單,我的部隊在波尼茨遭到圍剿,隨著時間流逝,能戰鬥的人越來越少,長官也要求我拿起槍來……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用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WTbQgd6ul 維尼
那時,村裡面到處都是槍聲和爆炸聲,子彈和砲彈如雨般到處亂非,剛剛還在大吼大叫的士官轉眼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操作機槍的人也一個換了一個,直到再也沒人能操作那挺機槍。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evWjj1p2fb 維尼
我被安排和另一個士兵防守一棟小屋,但我們還沒進去,蘇軍的子彈就打了過來,我們連滾帶爬好不容易進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6AlSwwh9dt 維尼
我的夥伴,很遺憾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印象中是個金髮的男人——他平時是個很可靠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Bh9FRtlQbk 維尼
但等我們進到房子內,我才注意到,他的腹部正在流血——剛才進屋時被擊中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SHQ7qodyLd 維尼
經我提醒,他注意到了,並很快意識到,他命不久矣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t1tWeBA0WO 維尼
我害怕的不知所措,他則告訴我不必驚慌,不斷告訴我不要害怕,接著卻突然發瘋似的撲向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gCAkWz6rw 維尼
他將我壓在身下,想脫去我的衣物,途中還不斷告訴我他不想以處子之身死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9pTgYe1tg5 維尼
我想抵抗,可儘管他已經受傷,力量差距仍舊巨大無比,我的制服被他強行扯開,他將手觸碰在我的胸部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rdekDRjBC 維尼
就在他想更近一步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3eadBzsbfW 維尼
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T8ig3pb5FN 維尼
他的腦袋爆出血花,濃烈的血腥味飄進我鼻中,令人作嘔。他倒在我身上,沒了動靜。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o7oHI8NK58 維尼
我奮力一推,將他的屍體挪開,看見一個蘇聯士兵正站在門口,他有著一頭棕色的短髮,滿臉滄桑,眼睛如萊茵河版湛藍清澈,年齡看起來已經四十余歲,手上還帶著一枚婚戒。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vb50bljwvY 維尼
他用槍指著我,卻沒有開槍,在與我對視幾秒後,他把視線放在我裸露的胸部上,隨後迅速別開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ytD3jiO7y8 維尼
嚇得我趕忙把衣服穿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3Ope8uFyl4 維尼
此時,門外來了很多腳步聲,他離開,我能聽到他和他的同伴們溝通的聲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8r5dm1T9Lw 維尼
「尤尼切夫同志,裡面有人嗎?我聽到你開槍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1QzUOUfaws 維尼
「只有一頭日耳曼豬,我把牠打死了,政委同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yr45dZ2rzH 維尼
「行,那就走吧,趕緊去集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3sqUrhTSt 維尼
「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P8wkt9DIqN 維尼
之後他又回來了,遞給我一個小鐵盒,並用俄語說道:「妳大概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那也沒關係。這裡面裝著口糧,還有一張地圖……跑吧,跑吧,德國來的『喀秋沙』,別死在這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sAMAvWdo80 維尼
在他離開之後,我一直躲在這裡,躲了好久好久,久到槍聲消失我才敢離開,同伴們的屍體遍佈在雪地上,但我沒敢多留,只是一路的跑呀跑呀,靠著地圖和口糧,最後居然真的讓我遇上了撤退的友軍,我才能回到德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7POzXfn2Xi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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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尼茨村,我想找找當年我躲藏的那棟屋子,不過到處都找不到,這裡的格局幾乎改變了,整個現代化起來了,感覺很快就會變成一座小鎮。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VemvzBzKUb 維尼
於是我想問問當地人,但他們在見到我時,都一臉厭惡的離去,不愿理睬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COsYndyhB1 維尼
我問了好多人,結果都一樣,走了許久,我的義肢感到有些不適,於是我走到村落邊緣一處石矮牆旁坐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oMCqwUeLLs 維尼
當我想休息一下時,我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小個子在偷看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NZ7hTHKa6 維尼
他趴在遠遠的地方,盯著我瞧啊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Huqmv0lFy 維尼
我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oZpP3pZ2uw 維尼
「別看了,你要吃糖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tssj5thGwq 維尼
他聽到我說話,似乎被嚇到,但又抵擋不了糖果的誘惑,像只兔子般小跑著過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uHIb19vvyC 維尼
「你……你會說話?」他怯弱的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nDmksypkx 維尼
「我怎麼就不會說話了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VE2OVOxFyN 維尼
他猶豫一下後接過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v5WHhkZCgq 維尼
「我看大人們都說你是德國狗……狗不是只會汪汪叫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DsUjKAwK4M 維尼
「哈哈,是呀,但德國的狗很聰明唷!哇啊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1DlbCRN96 維尼
我冷不防地突然大叫,他似乎被我嚇了一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FBBZXVPh8x 維尼
「呀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2GBATo8REm 維尼
「哈哈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hnqxPtG82 維尼
他擦了擦被嚇出來的眼淚,我發現到他似乎一直在注意我的義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am5iXrXfNf 維尼
「那是什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Lo5Uf5ByK7 維尼
我拉起長裙,把左腳抬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XolcflDgKM 維尼
「想摸摸看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9X8Mi4H314 維尼
他伸手碰了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NkYWgTeTdy 維尼
「木頭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jPYlnxPDMo 維尼
「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pe4EBMk9wf 維尼
「會……會痛嗎?」他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HMnKBpv97t 維尼
我瘋狂點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LtgHMTtRIe 維尼
「痛呀啊!痛死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4HEPZiW3Mw 維尼
「呀啊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jWAvyt8JON 維尼
他又被我嚇到了,真可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NsZxDW7i6S 維尼
「哈啊,騙你的,已經不會痛了,倒不如說,沒感覺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2o3nuNXnSB 維尼
「它怎麼不見的?」他又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XSDZRmmXx6 維尼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太調皮了,自己把它摔斷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qprt5Cg9uV 維尼
不過他似乎並不接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c3RWlXYrsI 維尼
「別騙我,我已經八歲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wSAKiXktD 維尼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只好如實回答。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n1KCi9YSwY 維尼
「姐姐我呀……以前參加過戰爭,踩到了一顆地雷,僥倖活了下來……」回憶當時的場景並不好受,但我並不排斥,因為我知道,我比大多數人都要幸運——否則我也沒辦法在這邊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dEAhDAou5 維尼
「你是軍人嗎?我的爸爸也是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mMu6hW0zj 維尼
「是嗎?那我可能見過你的父親呢,哈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dKhzUDoJL7 維尼
我們又一起聊了許久,後來,我突然想到,忘了問他的名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IK8yiiZLML 維尼
「我叫彼得,彼得•伊萬諾維奇•尤尼切夫!」他笑著說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cUzh7vzpyf 維尼
尤尼切夫……尤尼切夫……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X8nYcO2Ovn 維尼
「你的父親……叫….叫什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W9sN9XlqPR 維尼
「伊萬諾夫•伊里奇•尤尼切夫,怎麼了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3Uyjz4ZtQL 維尼
那個男人的樣貌又一次讓我回憶了起來,我連忙詢問他父親的位置,告訴他我想與其見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yU7dOARc69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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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帶著我去找他的父親,我跟著他一直走一直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qttAaSIIa8 維尼
最後走到了郊外一處墓地,這裡有很多墳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lkmaKmxbb 維尼
其中一個的墓碑上,刻著「伊萬諾夫•伊里奇•尤尼切夫,1894~1945」的字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pZGc4HNrvV 維尼
上面插著一面蘇聯旗幟,墓碑上掛滿了勳章。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o9j6H7DZHL 維尼
我猜,他戰死在柏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ggwVYX3K2B 維尼
我將當年他給我的鐵盒放在墓碑前,裡面的口糧我當時已經吃完了,所以,我又補了一點進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ZsQEdipssr 維尼
謝謝你當初救了我,尤尼切夫。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X788SgKBk2 維尼
後來,小男孩邀請我去他的家裏,他的母親也熱情的招呼了我,那是個純樸的斯拉夫女人,她沒有敵視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Odt9j7V9Wy 維尼
飯後,我和她說了那段往事,她哭得唏哩嘩啦。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BY38ffAlmK 維尼
我想,我還會在俄羅斯待一段時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64PENANA4WgzKb4vuS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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