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話】一覺睡醒，沒人記得旺角這個地方 - 第6話：《據聞圖書館有蜘蛛》【6.2】

我被誰，從後拉住了手。

我往後摔倒，陷進誰的身體中，軟綿綿的。

那人站起，「呯」一聲關上防煙門。

「我還以為，你就是那個銀髮女生。」那是把年輕女聲，語氣平和。

「……外面的那個人……在殺……殺我……我姊……」我站起要再次開門。

但她擋著我，再次強調：「外面什麼都沒有。」

「不是！」我歇斯底里。

「你看見的，只是幻象——」

「不可能！」我無視她，撥開她的手，強行扯開防煙門——

虛黑。

門外，竟是一片漆黑。

「這道門並非真正的防煙門，只是複製品。」女孩關上門，舉起食指，「你踏出去的話，只會跌入虛空。」

「……為什麼？」

「這是『記憶扭曲』造成的幻象。」

我靠在書架旁，猛烈喘氣，重組案情。

男醫生殺人……只是幻象？但她殺的……是我的……

女孩見我稍微冷靜下來，以電筒照向我，本來冷淡的聲線變調了。

微光下，她清秀的容顏映入眼簾，使我張口結舌。

「……阿……琦同學？」她目瞪口呆。

雨冬彌。

一如既往，烏黑的瀏海，及肩短髮，濃黑的兩眉，澄澈晶瑩的灰眸。明明跟我年紀一樣，卻擁有遠超同齡的成熟眼神。

她身穿全白的威斯治校服裙，配上海軍藍色的校呔及黑色皮帶。裙布皺摺很少，整潔如全新似的。她穿著Adidis Superboost運動鞋，揹著個Herschel背包。

雨冬彌，是個愛喝無糖可樂，卻從不打嗝的女生。

她是威斯治E班的班長及模範生，以及我認識多年的同學。

威斯治的學制是，中四分班後，同班學生會被分到同一班直到中六畢業。自從我初中轉學進這所學府後，就跟冬彌玩在一起。或許說「玩」並不準確，因為冬彌正經八百，總是在看書、溫習。雖然冬彌絕口不提自己父母的事情，可我聽聞他們是在醫院工作的，家境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亦不止小康。從初中認識冬彌起，她就立志要當醫生，常主動跟我流連旺角公共圖書館，閱讀成年人也嫌太深的書籍。

同學們都愛叫她「班長」，但我堅持叫她的名字。班長可以有很多個，而「冬彌」只有一個。

這太奇怪了。為什麼冬彌會身處幻墟地——不，身處這個圖書館？難道她像我一樣，被某股力量拖了進來？

無論如何，此際的冬彌很反常。

她拳頭握緊，兩手交叉，有什麼在醞釀。

「過去一段時間，你去了哪裏？」冬彌說出的每顆字，像是打字機敲打出來似的。

「啊？我……在港華醫院醒來，然後失憶，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了……然後就來到了幻墟地……」

「……你失憶了？」

「是……」

「……嗯，原來是這樣。」冬彌優雅地撩著頭髮。

我的腦海，仍然縈繞防煙門外，女病人的絕望神色，還有那句話。

「弟弟，為什麼你要殺人？」

那個女病人，是我的親生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