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話】一覺睡醒，沒人記得旺角這個地方 - 第11話：《1號》【11.5】

這個男生五官端正，只是滿佈新新舊舊的疤痕，黑長直髮、黑色襯衫、黑色褲子、黑色運動鞋、黑色手套，把自己包得密實，看起來就是個低調的人。他雙眼發紅，血絲暴現，皮膚蒼白且乾燥。值得注意的是，他左手的手套，除了拇指外，其他指節位置都是空空如也。他左手似乎斷掉了拇指外的4隻手指。

他的眼神，透露著深邃的憂鬱，而且他從沒看過我一眼。

這傢伙一定是最近加入崇洞者的菜鳥，才會抖膽犯規。

小浪只是顫抖著。

為免觸犯規條，我選擇無視菜鳥。影院內坐滿數百名信徒，然而沒人說話，連呼吸聲都屏住，這顯得菜鳥咬公仔麵的聲音異常吵耳。我以為會有獵犬前來處罰、趕走、責罵他，可這沒有發生。

甚至沒人看他一眼。

影院大門被推開，兩名獵犬攙扶著一名女生走進來。她被扶到演說台前停下，面對全場數百名信徒。

她撐著拐杖，因為一條腿斷掉了。

她戴著面具，面具上繪製的笑容很礙眼。

她身穿染血的校裙，我認出是威斯治的校服。

我在幻墟地遇過她。

「聖……聖液……不可以被你們搶走！」

「你們這班墮落的邪教徒！」

她是，我初抵幻墟地時，倒地斷腳的女生。

她還在生是個喜訊，但她曾咒罵別人「邪教徒」，應該是在表達對崇洞者的憤恨吧？那麼為什麼她會出席崇洞者的聖禮？為什麼是獵犬護送她到演說台，如此隆重？

此時，斷腳女開口，打破場內的沉默。

「唯有儀式，會引領我們前往幸福邦。」

接下來的數分鐘，斷腳女都在重複同樣的話。

不論她重複多少次，我都無法從她的話語裏，感受到靈魂的存在。

「她是不是很像一部電腦？」菜鳥早已吞掉公仔麵，把包裝隨便丟地，手指逐一敲打額頭，像在打鍵盤一樣。他的聲音沙啞，宛若有砂石卡在喉嚨似的，像是屬於逝去很久的亡靈般。

我並不想死，因此我無視菜鳥。

可他的沙聲不絕於耳：「她就像被程式編寫了，被指示產出這句說話，但她對句子的意味一無所知。」

「……」

「她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會不斷重複這句話？」菜鳥敲打得更大力了。

難道是訓導？抑或是嚴刑拷打？

我看著斷腳女的手腳，除了斷腳外並無其他傷口，似乎她並無遭到虐打……但是……

我從斷腳女反常的言行，從她顫抖的身子，感受到她浸滿身心的恐懼。

「唯有儀式，會引領我們前往幸福邦。」

突然，菜鳥跪在地上，按著胸口發抖：「人就像電腦......人就像電腦......人就像電腦......當她沒辦法認知一樣東西，不論怎樣糾正，他們都只能夠做到表面......」

菜鳥有對優雅修長的手，手背沒有一點毛髮，光滑無比。

斷腳女身後的兩名獵犬，離開了演說台的範圍。斷腳女脫下面具，劇烈顫抖。

當我目睹靜萱扭曲的面容時，腦袋空白。

菜鳥抓著臉皮，在臉蛋留下新的傷痕，彷彿他在經歷錐心之痛，彷彿心臟隨時會爆炸似的。

「身心不一......就沒辦法得到幸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有什麼......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東西！比！這！件！事！更！令！人！傷！感？！」

我被他的歇斯底里嚇呆之際，他停住動作，在地上捲縮不動，宛若時間停頓。

肅靜之時，他輕輕地伸出了手，「啪」了一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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