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話】一覺睡醒，沒人記得旺角這個地方 - 第3話：《這裏不是旺角》【3.1】

【背景音樂：http://www.youtube.com/watch?v=jTf-IWgDKJ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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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與我屏住呼吸，寂靜使得我幾乎能夠聽見她的心跳。

微光之下，她捲縮身子，按著左手顫抖。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身處五金店裏？為什麼冒死救我？

侷促的空氣裏，混雜了鐵鏽、血腥及少女身上散發的甜膩，聞起來糟糕極了。

我從鐵櫃的透氣縫，窺見休息室內的情況：牠們有幾個走了進來，左顧右盼。

「咔咔。」

休息室內有四個閉上的鐵櫃，包括我們身處的在內，另外還有那道被女孩預先拉開的門——

「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呤……」

倏然，那道被少女敞開的門，傳出金屬敲擊的機械聲響！

是……鬧鐘的響聲！

剛才少女拋出門外的，原來是個鬧鐘！女孩肯定是刻意誤導，害牠們以為我倆循著那道門逃出去了，從而忽略鐵櫃！

做法的確聰明，然而，牠們比我想像中要細心。

牠們中有好幾個，循著半開的門離開了，其中一個卻留下，把離我們最遠的那個鐵櫃的門扯開，鐵櫃外皮瞬即崩掉。

「咔咔……咔咔……」

牠，擁有初中年紀女孩的瘦削身體，身穿某校的純白校裙，皮膚蒼白。

然而，牠頭部黏著一張發黃的成熟女性臉龐，而且臉帶微笑。不知何解，看起來……像蒙羅麗莎。

第二個鐵櫃被打開、像廢紙般被捏皺。

「咔咔……咔咔……」

我憶起早前那男人被撕破臉，頭成血漿的慘況。

女孩抓住左手，顫抖得更厲害。

第三個鐵櫃。

然後，牠步向遠處的門，似乎打算離開。

我們真是幸運，剛剛好避過了——

不。

牠轉過頭來，那副女人的臉龐，朝向我們。

蒙羅麗莎的微笑。

牠步向我們的鐵櫃，腳步急如地鐵站轉線的上班族。牠裸著雙腳，染血的腳板在邁步時發出潮濕的呢喃。

「噠、噠、噠。」

牠們根本沒打算猜測我們的位置，而是徹底搜查一切，所以牠們留下了一員，做法簡單、粗暴、有效。

我抓著髮陰，心焦如焚......怎麼辦？

當牠正要拉開鐵櫃之際，當我仍在躊躇之際......

櫃門亦被從內撞開。

少女，趴在牠血肉模糊的軀體上。

剛才，少女先發制人奪門而出，以手中的大剪刀，剖開了牠的左胸口。

那把剪刀，絕非文具店售賣的普通貨。它長約30公分，以純金屬製造，看起來鋒利如短刃。握柄容得下四隻手指，可當作刀柄來握。

少女撲在牠身上，以剪刀重複捅進、抽出牠的心臟處，直到牠成了灘靜止的免治肉。那破爛的胸口處，正發出微弱的藍光。

牠即使胸口破裂，卻沒濺出一滴血，就像被法醫解剖的冰冷遺體。

少女手法乾脆俐落，就像把老鼠瞬間幹掉，毫無悔意的家貓般。

我警戒地踏出鐵櫃，呆若木雞。

直到，那道通往別處的門，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時。

直到，街外的地獄之音戞然而止，空氣滲入黑霧時。

少女站起，轉過頭，望向我。

她嘴裏，原來還咬著一塊軟糖——煎蛋形狀軟糖。

我發現，自己在流淚。

她殺人了。

但，她殺的牠算是人嗎？

但，怎會不是人？

哪怕死者披著別人的臉龐，牠可能是個活生生的人，事實就是事實。這個死者，可能有著過去的遺憾、現在的煩惱、未來的憧憬。而她一切的可能性，全被少女的剪刀斷送了。

少女貌似跟我年齡相當，身高1米6左右，中等身形。她有一頭橘色及胸長髮，宛如夕照下的小麥。雖則她擁有東亞女生的臉孔，罕見的橘髮看來卻很自然，色澤不像漂染的。她身穿純白的連帽衛衣，披著帽子。由於衛衣尺寸過大，底部幾乎遮過黑色休閒短褲，使衛衣看似連身裙。白色波鞋，雪白新穎。

讓人在意的，是她衛衣的左袖口打了死結，把左手完全遮掩了。

少女注意到淚流的我，走近我，我退後。

「妳殺了牠。」我道。

她歪頭看我，還咬著嘴裏的煎蛋軟糖，彷彿不懂我的語言似的。

然後，她把軟糖吞掉，以剪刀指著屍體：「呢，你在說這個嗎？」

「妳、殺、了、牠。」

「喔，而牠剛才，準備殺死我們。」她指著地上的屍體，眼神如夜貓銳利，「然後牠會將我和你的臉孔，製作成『面具』——」

「為什麼妳殺完人後，一點罪咎都沒有？」

她歪頭，嘴唇間露出尖尖的虎牙，就像摔破花樽的家貓。

我走近一步：「妳算是什麼人？」

「嘛，那你呢？」她毫無悔意，以小跳步躍到我面前，「你算是什麼人？」

「別轉移話題。」

「你覺得自己是『好——人——』，對吧？」她湊近我，像貓嗅著我的臉龐。

「我沒有這樣說過。」

「如果你覺得我殺人是錯的，那你又做了什麼？」

「……」

「你什麼都沒有做，而我就選擇了自衛。然後，你就自覺高我一等，擁有批判我的道德合理性。」少女在我耳邊呢喃，「世上就是太多像你這樣的『好人』，我才會失去選擇。」

腦海如海嘯般，捲起雜亂思緒，並浮現一把聲音。

為什麼要殺人？

我抱頭跪地，頭疼不已。

為什麼要殺人？

怎麼了……很……痛……好像……記起了……過去的片段……

為什麼要殺人？

我抱頭衝出鐵門，走出大街。

街上再無刺耳之聲，再無牠們的蹤影，而面具女孩和白髮男孩都不在。

反而是街上的坑渠蓋，正莫名其妙地冒出焦煙，把本來瀰漫藍霧的旺角染黑。這些坑渠蓋異常巨大，起碼是2米乘2米。

我的思緒紊亂，一心只想逃離旺角——不——這個貌似旺角的鬼地方。

對，剛才那MK妹不是提及「鐵絲網」，說跨出鐵絲網就能離開嗎？

我循著記憶中，MK妹逃亡的方向，往油麻地拐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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