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話】一覺睡醒，沒人記得旺角這個地方 - 第24話：《一早約定好了》【24.5】

我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連忙在背包裏亂竄，要找出急救用品。

「我試試幫你拔出剪刀，然後包紮傷口——」

但是夕兒顫抖的手，拉住了我。她搖了搖頭，連眼神也在顛簸：「釣啦......別騙自己......別做無謂的事了。」

這是嚴重的傷口，把剪刀拔出可能致命，然而不盡快處理，亦是死路一條。

夕兒早前說述過教會的發現：若然出現大範圍皮外傷，哪怕不因失血而死，亦會在極短時間——幾分鐘內就會被夢菌寄生。

換句話說，夕兒已經回天乏術。

她為了救我，受了致命傷。

我起初聽不進耳，在急救包裏漫無目的地搜索著，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徒勞無功。我癱在地上，氣急敗壞。

夕兒比我清楚，她要不失血而死，要不變成無臉者，成為我的敵人。

繼冬彌、阿蚊、小浪後，難道我要失去夕兒了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遭到如此糟糕的劇本折磨？

「......夕兒......為什麼妳剛才不告訴我？」

「哼哼......傷口那麼嚴重，沒辦法了。而且如果本絲說了......你哪還能集中對抗敵人？那樣的話你早就死了。」

夕兒靠過來，把我擁入她纖細的懷抱。

「夕兒......」

「你別可憐本絲啦......如果不是我......父親不會將大家拖入幻墟地......我受到懲罰是理所當然的——」

「是兩回事來的！別亂說！」

她在發冷，在發顫。

我搖著頭：「為什麼......為什麼......」

「沒辦法......本絲答應了。」

「......」

「答應了羽涵，要代她......好好照顧你。」她笑著，「我為什麼這樣蠢......答應一件如此麻煩的事？釣。」

夕兒說過，羽涵是她同房院友，儘管我曾斷定她在胡扯。

「......阿琦，你之前罵得沒錯......本絲......跟你是一模一樣的......我們都是因為失去了寶貴的事物，為求自己好過，才要迴避真實......」

「……」

夕兒按著胸口：「本絲曾經以為，自己才不在乎父親呢，就好像......我不在乎任何東西一樣，哪怕一切都會在我人生消失......都沒所謂。但是嘛，到了播放錄音帶的時候，本絲才明白......」

「......」

「原來人......就是太珍視某些東西，珍視到無法承受失去他們，所以......才要欺騙自己。但是......一旦重要的東西消失，缺口......永遠在這裏。」

夕兒輕撫我的胸口，指頭把餘溫傳遞予我。那份溫熱，將隨靈魂消逝於虛空中。

「阿琦，你的心......是不是跟本絲一樣......缺了一塊？」

「......」

「有個人告訴過我，地下鐵原來並非完全位處『地下』，列車有時是會在地面行駛的......本絲才不相信呢，畢竟我從未乘搭過地下鐵，因為我的皮膚抵受不了強光啊......但那人約定了我，某天會帶我坐坐會駛上地面的列車......但是，本絲大概已經沒那個機會了吧......」

「......望夕兒，我帶妳乘搭列車......我約定妳......」

「真的嗎？」

「真的......」

「......我們，一早約定好了喔。」

她的手劃過我的胸口，隨著她的眼皮，無力地垂下了。

溫柔的微笑，讓我的視線，終於朦朧成了一團亂。

心的傷口，原來會一直滴血，直到心坎剩下乾涸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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