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佑旻剛剛踏入大門,就聽說兩位妹妹正在祠堂裡面罰跪,其中緣由尚未問清,他急著想去祠堂裡瞧瞧。剛走到正堂與後屋交接處,就被陳妍的侍女淨兒攔下。
「公子,你趕緊到金荷堂去看看我家姑娘吧。」淨兒對著楊佑旻一跪跟著以悲戚的口吻說道:「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有意與你們楊家小姐起爭執,莫不是不小心去動了她們心愛的鞦韆。」
楊佑旻聞言眉心微皺,跟著鎮定地望著淨兒說道:「妍小姐去後園裡打鞦韆了?」
淨兒點點頭後又急切地說道:「我家姑娘不知道那鞦韆是蓉小姐的心愛之物,不然必定不會冒犯。」
「說的又是什麼胡話,不過就一鞦韆而已,何來冒犯之說?」楊佑旻倒是不信陳妍侍女所言,他想這其中必定有著什麼貓膩,「妳暫且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忙。」
楊佑旻舉步愈走,淨兒急忙出聲攔阻。
「公子不先去金荷堂看看我家姑娘嗎?」
楊佑旻頭也不回地邊走邊說:「我先去祠堂看我兩位妹妹再說。」只見他一路向前疾駛而去,丟著留在原地的淨兒。
淨兒有點氣惱地望著楊佑旻的背影說道:「真是的,我家姑娘就比不上你兩個妹妹嗎?姑娘被欺負,居然得不到你的青睞。」淨兒起身後又往地上吐口唾沫後說道:「以後讓姑娘進門當了楊府大娘子,還怕不能收拾這兩位小姑子嘛。」
於是淨兒就趕緊奔回金荷堂去回話。
而楊佑旻來到祠堂門口,立於門前就看見兩位妹妹跪在牌位之前。
楊慈芸身子直挺挺地跪著,而楊華蓉半倚著慈芸,似乎有點累了。楊佑旻故意咳嗽兩聲,此刻驚得楊華蓉趕緊把身子直立起來。
楊佑旻走入祠堂,跟著揚聲說道:「兩位妹妹,怎麼被罰跪於此呀?」
楊華蓉聞聲轉頭發現來者是楊佑旻,立刻又軟下身子跟著嬌聲說道:「旻哥哥,原來是你呀。」
楊佑旻走到她們跟前後說道:「怎麼為了搶鞦韆,竟然還出手打人了。」
楊華蓉不服氣地爭辦說道:「才不是那樣呢,哥哥千萬別聽那人胡說。」
楊慈芸急忙拉拉楊華蓉的衣袖後低聲說:「妹妹,別說了。」
「姐姐。」楊華蓉怎能嚥下這口氣,只見她抱怨似地說道:「明明是陳家小姐先出手推我,她還出言不遜,說妳天生狐媚象,慣會勾引人的……」
「別說了。」楊慈芸掩著她的口,「這些話可別到處是胡說,剛剛陳家小姐說,是妳為了搶鞦韆才胡攪蠻纏,妳出手打人就是有錯在先。」
「我………」楊華蓉簡直是吃了啞巴虧,有苦難言。
「好啦,這件事就別再議論了。」楊佑旻自是最了解兩位妹妹,華蓉個性大喇喇地,又沒啥心機,要說她會出手,必當是受辱在先。
他蹲下來望著楊華蓉真誠說著,「蓉兒,愚兄明白妳的脾性,妳定是受了極大侮辱,方會出手傷人。但是妳這次真的是太莽撞,這陳家小姐是爹娘極為重視的貴客,要是拌嘴幾句便罷,怎麼能動手呢?」
「是她先出手推我,我氣不過才會回手的。」楊華蓉憋曲死了,偏偏陳妍出手推她之時,都沒人瞧見。
楊華蓉滿腹委屈跟著紅了眼眶又哽咽地說道:「想不到連哥哥都不信我。」
楊慈芸見狀急忙抱住了她,「蓉兒別哭,姊姊信妳。」
楊華蓉依偎在姐姐懷中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慈芸急忙安慰說道:「蓉兒別哭了,妳看妳看,都把臉給哭醜了。」
柳蕙娘走入祠堂就瞧見這一切,急忙說道:「這是怎麼啦,怎麼都哭成一片了?」
楊華蓉淚眼汪汪地望著她,只見柳蕙娘走上前拿出手絹拭去她面上的淚水。
「別哭了,姨母來帶妳們回去歇息。」
楊慈芸望著柳蕙娘問:「娘親不生氣了?」
「你們姊妹倆也別怪娘親,這次的事情就當是小孩間的爭執罷了。」柳蕙娘握著楊華蓉的手交代說道:「蓉兒,以後可別這般莽撞。」
楊華蓉點點頭,而後隨著柳蕙娘而來的侍女:尹香與頌璉上前扶起兩位小姐。
或許是跪得太久,楊慈芸與楊華蓉起身起得踉蹌。幸好有人攙扶,幸未跌跤。
柳蕙娘心疼地看著兩位外甥女,跟著又交代著說道:「妳們先回靜語齋歇息,晚飯時分,再到後屋裡跟我們一起用飯吧。」
此時楊華蓉的肚腹咕嚕一聲,兩姊妹跪了許久,午飯都沒用。
柳蕙娘知曉兩位姑娘都餓著肚子,又對侍女們交代著,「回房以後,先讓小姐用點果子點心,填填肚腹。」
兩名侍女們含首領命,就趕緊扶著主子們回靜語齋先休息。
而柳蕙娘則是帶著楊佑旻回到玉春堂,柳蕙娘想刺探外甥對陳家姑娘的想法,而對於他們的婚事又是如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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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佑旻望著柳蕙娘,心中直打鼓,他也沒料到姨母竟會直接了當開口問他,對於陳妍這人……
「我不喜歡陳家小姐。」楊佑旻面對蕙姨母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我與她的婚事,那是祖父訂下的娃娃親,以前倒也沒有什麼想法,只是這次她住進家裡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卻漸漸地討厭她。」
對於楊佑旻的反應柳蕙娘倒是有點好奇,「這又是從何說起?」
楊佑旻就直接說出自己心中所想,「雖然陳妍的美貌冠群,但是個性驕縱跋扈。而且她竟不知自持。前些日子,讓侍女送花箋到我書房來。雖說我與她有婚約,但畢竟尚未完婚,那男女授受不親……」
柳蕙娘覺得有點驚訝,沒料到陳家小姐是這般大膽,居然往未婚男子房中送去書信。
「蕙姨母,這般不自持的女子,與我的心中所希望的理想妻房,相差甚遠。」楊佑旻輕嘆口氣後說道:「我喜歡的是像芸妹妹那樣溫婉大度,宜室宜家的女子。」
柳蕙娘有點吃驚地望著他。
楊佑旻接著說道:「我與芸妹妹自幼一起長大,她的品行我接看在眼裡。我早以偷偷訂下標準,未來的妻子,至少要像芸妹妹一般秀度宜人。」
「旻兒,你必須明瞭你們是兄妹……」
「姨母,妳這是何意,我自然是把芸妹妹當妹妹看待。雖然她非母親所出,但我對她並無其他念想。」楊佑旻也怕柳蕙娘誤解,「姨母,我是覺得芸妹妹這些年,受父親母親教導教養,她的品行宜人,未來必能婚配佳婿。」
柳蕙娘點點頭後說:「那就好。」但是楊佑旻不喜歡陳妍,這可就麻煩了。她嚴肅地望著楊佑旻後說道:「旻兒,你與陳家小姐的婚事乃是家中長輩所訂,即便你不喜歡她,但父母之命難違,你只能聽從父母的安排。」
楊佑旻臉色微變,似乎並不接受。
柳蕙娘又接著說道:「如若你心已有所屬,也只能放下。否則就只能進門做妾。你的大娘子只能是陳家小姐。」
「蕙姨母……」楊佑旻又急又氣地說道:「我若真娶了陳妍,我……」
「百善孝為先,難道你要忤逆父母嗎?」柳蕙娘柔聲苦勸著他,「旻兒,就算是娶回家當一擺設也好,你今日跟姨母說的這些話,我會當沒有聽過。這件事茲事體大,你可得細細思量。」
柳蕙娘輕輕搖搖頭後說:「你父親與陳家又有多項生意往來,如若這門親事毀了,恐怕也會影響到你們家中的事業生意。」
楊佑旻奉行孝道,柳蕙娘這一席話,字字句句都敲進他心中,如果真能自由自在主宰自己的婚姻大事,那該有多好。可惜偏偏,他身為楊家長子,身扛重責大任。為了家族,他必須娶了陳妍。即便明年春圍考取功名,得入仕途,這對楊家來說更是光宗耀祖。那時想要與陳家退婚,恐怕更是難上加難。難保會落得,一朝得意竟想攀附權貴,而拋棄只是平民的未婚妻房。
與蕙姨母談話後楊佑旻心中更加沉重,對於該是何人來當他的未來妻房,更加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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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謙手裡拿著兩套書籍,從正堂往後院走,只見他直接往靜語齋的方向而去。
在正堂通往後院的長廊,就遇上楊華蓉與隨侍侍女頌璉。
楊華蓉喊住了常謙,「常謙,你不往玉春堂去,這是要去哪裡?你手上又拿著什麼呀?」
常謙對著楊華蓉鞠躬後恭敬說道:「蓉小姐,這是伯爵府上溫公子派人送來的,說是要送給兩位小姐賞玩的一點書籍。」
楊華蓉一聽是溫瑞倫讓人送來的,就開心地上前翻動著,又輕啟朱唇問道:「這又是什麼?是六朝志怪嗎?」
「小的不清楚,來人只交代,上面的書要給蓉小姐,下面的則是芸小姐的。」常謙就讓楊華蓉取走上面那部書籍,下面的就轉交給後方的頌璉。
「既然是我們姊妹倆的書籍,常謙就交給我們吧。」楊華蓉想趕緊回去看看溫瑞倫到底送了什麼書籍給她們,好奇心驅使下,就拿著她的那份,開心地轉身往房裡跑。
常謙已把物件交到楊華蓉手上,這差事已畢,又省跑了些路程,也樂得輕鬆,遂轉身離去。
楊華蓉先跑回房裡,開心地翻動上面那份禮物,是一部搜神記。這部書籍讓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剛剛讀完了六朝志異,正好想去找點神怪典籍來看看。溫瑞倫真是厲害,居然知道她的喜好。
搜神記乃是晉代干寶所著之記錄神仙鬼怪的著作,主要是搜集各種民間關於鬼怪、奇跡、神異以及神仙方士的傳說,也有採自正史記載的祥瑞、異變等情況,其中不乏情節重複的故事,每個故事的敘述非常簡短,可說是神怪故事的入門典籍。
這部典籍讓楊華蓉甚為滿意,她得意地笑著說道:「瑞倫哥哥還真是費心,居然還去找來這套書籍,太好了,這下子不會無聊了。」
而頌璉手中端著那套書則是要贈與楊慈芸,楊華蓉有點好奇地伸手想翻動翻動。
「小姐,這不是溫公子要送給芸小姐的嗎?」頌璉好意提醒說道:「我還是趕緊送到芸小姐房裡吧。」
「頌璉,我只是好奇,瑞倫哥哥會送什麼給芸姐姐。」楊華蓉小小聲地說道:「我就看一眼就好。」
頌璉拗不過她,只得一她伸手去翻,原來那是套爾雅。
爾雅是辭書類文學作品,最早收錄於漢書·藝文志,但未載作者姓名。作品中收集了比較豐富的古漢語詞彙。它不僅是辭書之祖,還列入十三經中。是中華民族漢人傳統文化的核心組成部分。
「爾雅?」楊華蓉覺得這名字太有書卷氣,她又參不透是何意,於是拿起來上面那本,跟著就動手翻了幾頁。
這一翻動,居然有張花箋飄了出來。
楊華蓉急忙蹲下身去撿,那上頭是首詩。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楊華蓉不懂這首詩文其中之涵意,只見她嘟嘟囊囊地說道:「東邊日出西邊雨,怎麼會有邊出太陽邊下雨的時候呢?瑞倫哥哥寫這首詩給芸姐姐又是何意?」
楊華蓉左思右想不是很懂其中含意,於是又把花箋放回書籍中。
「瑞倫哥哥這張花箋是要給芸姐姐的。」楊華蓉放好物件之後,又跑去翻她的那幾本書籍,其中並無夾帶任何物件。
可見,如若這張花箋不是誤放,就是溫瑞倫特意放入,專程要贈與楊慈芸。
楊華蓉倏地明瞭些許事情,這幾年跟著幾位哥哥一同在書院學習,溫瑞倫雖說喜歡捉弄溫儀雪。但是他卻從未戲弄過慈芸或是她,那麼溫瑞倫是對楊慈芸……
楊華蓉心知肚明,心想或許溫瑞倫是對慈芸姐姐動情了。
倘若如此,那真是樁美事。她替姊姊開心,溫瑞倫乃是伯爵府嫡長子,未來是要承襲爵位,如若明年春圍得重金榜,又能進入朝廷走上仕途。
芸姐姐如果真能嫁給他,那不是一朝得飛高枝,攀得無比富貴榮華了。
楊華蓉趕緊搖搖頭,或許是她多想了。這事還是暫且莫聲張出去,畢竟女孩子家的名聲要緊。於是楊華蓉把那套溫瑞倫要送給楊慈芸的書籍給整理好以後,就催促著頌璉送過去楊慈芸那邊。她得要謹守著這個秘密,改日再與溫儀雪好好商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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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這首詩乃竹枝詞二首·其一唐代劉禹錫: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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