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的跟屁蟲 - 2被指派不想去的任務

偌大空間爬滿粗細不同的管子，一路從天花板各處延伸到地板，乍看之下十分雜亂無章。

黑嘛嘛，伸手不見五指。

四堵牆壁還鑲進一具存有意識的千年乾屍，蠟黃身軀巧妙融入樹皮內，噁爛的屍臭味都沒有，只剩下木頭散發的清香。

他們曾是魔域創始者，為了守護耗資數十年心血結晶，決定在嚥氣之前進入大樹的軀幹內成為基石。

數年過去，他們的髮絲和鬍鬚宛如生氣勃勃的樹根開始四處蔓延，慢慢形成數以萬條的管子。

不僅存有意識，還很耐用，完全不受各種物理性破壞。

一路從樹幹的內部往外延伸，直到，擴散到城鎮內各個角落。

在四位老者長眠之後，一具人偶默默守護著大樹，同時，創立類似救援組織的機構。

一切都是為了遵守主人們生前的囑託。

它名叫紀律。

是組織裡的領導者，外型似女似男，秉持機構唯一宗旨——救助遇難的族人。

——————

「……來了嗎。」

紀律站在枝幹形成的平台，俯視底下中央傳送裝置。

一個高大人影隨著白光現身。

戴在頭頂的機械頭盔，後腦連接大量管子，將剛才傳送資料匯入，確定此人的身份。

「歡迎你，普里希奧。」

站在傳送台上的男人，不發一語抬起頭仰望，身上早早準備好行囊。

「這一次任務內容是什麼。」

「是緊急救援。」

「地點在哪。」

「在地上世界。」

「蛤，地上！我不要，上一次差點死翹翹。」

「但是你沒死，而且，你去過地上世界好幾回，對那裡很熟悉。」

普里希奧臉色極差，回憶起三十年前的慘事，不禁打起冷顫拼命拒絕。

「這是你要救援的對象。」

紀律不聽「他的不要」硬是把資料給遞過去。

普里希奧看著一條管子從頭頂上方延伸下來，末端凹槽處放置一顆小小水晶體。

那是資料核心。

他看一眼，又說：「不能找別人嘛。」

站在高處的紀律沉默不語，操作起那一條管子硬是抵在普里希奧的臉上，似乎在暗示「不准拒絕」。

他猶豫半晌，輕輕推開管子卻又一下抵過來，差點就要往鼻孔裡塞，嚇得趕快取下資料核心，一副不太甘願接下此任務。

拉開揹在肩上的側背包，拿出一台輕薄的儀器，操作起螢幕頁面，打開位於右上角的凹槽處，把水晶體給插入。

這一台儀器能用來通訊和查閱救助者的個人資料。

他熟練操作起頁面程式，打開資料核心進行閱覽。

「這一次任務，你要救一對父子。如果只能救一人，切記以孩子為優先。」紀律一副嚴肅老生常談，「魔族的孩子是未來希望，不管成功或失敗，孩子都要擺在第一位。」

聽到這一份囑託，普里希奧敷衍回一聲「嗯」點著頭。

大致查看一下兩人資料，目光突然落在一位年僅五歲幼兒的照片。

一頭栗色微捲的短髮，大大的橄欖綠眼珠，白皙的肌膚和嬰兒肥的雙頰，像極一種地上世界的生物……

小松鼠！

普里希奧驚訝瞪大眸子，腦中全是小松鼠在樹梢跳躍的畫面，心裡忍不住直呼「好可愛」，頓時，打消剛才拒絕到底的念頭，轉身面向紀律拍了拍胸脯，說：「我知道了，我會盡力完成。」

當下一口答應後，腳下的傳送裝置立即啟動。

站在高處的紀律一躍而下，嚴肅舉起右手敬禮，目送普里希奧出發前往地上世界。

傳送裝置的白光一閃而逝，偌大空間又恢復黑暗與寂靜，紀律默默雙手合十祈禱——祝任務再次成功。

依照資料上的指派地點，來到地上世界。

但是……

為什麼抵達的區域會是湖泊中央？

普里希奧整個人載浮載沉在湖中央，撇頭眺望起岸邊——真是寧靜祥和。

大致看下景色便往岸邊游去。

他雙手、雙腳在湖水中上下踢動，濺起不少水花，耗費一些時間才抵達岸邊的泥地，稍稍喘息撥去臉上的水漬，釋放出風力烘乾又濕又黏的衣物。

「哎––真是浪費時間，降落的地點就不能在好一點嘛。」

他不禁回憶起過去總總遭遇，初次降落在泥沼中，隔了十年降落在某一棵大樹的樹冠層，爾後，又降落在斷崖峭壁上，甚至，還被一隻禿鷲攻擊。

雖然都不怎麼好，但是，那一隻禿鷲烤起來卻挺好吃的。

他不自覺嚥起口水，差點忘了要幹正緊事，趕緊凝聚本身的能量進行搜尋。

魔族之間的體內能量能相互呼應。

感應數分鐘，他眉頭越蹙越緊，隱約感受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能量在流動，於是，沿著前方道路前進。

路面既狹窄又難走。

一路上不是樹就是草，以及，生活在林間的野生動物。

徒步走了一會，附近傳來沉沉吼聲。

一隻比成年人大數倍的野熊，挨在樹幹上，神情十分慵懶，仰著頭，蹲著馬步蹭著發癢的皮毛。

瞧見牠沉浸在搔背的餘韻中，普里希奧趕緊蹲低身子，靠著草叢或樹幹作為掩護撤退。

撤到較安全的地方後，他再一次進行感應。

那一剎那，能量似乎變強了！

他誇大步伐跑起來，穿過高高低低的草叢，頭也不回經過悠哉吃草的鹿群。

跑了將近半個小時，看到不遠處有一團黑煙冉冉升起，他心裡驀然感到不太妙。

樹林的盡頭是一片寬廣草原。

一棟木造房屋正陷入火海中。

普里希奧匆匆跑進圍牆內，找尋可以滅火的工具，頓時，發現一口位於左側的水井。

打開蓋在井口上的木板往裡頭瞧。

他釋放出風力往井裡灌，下一秒，大量水源伴隨陣風湧出，接著，操作起風向控制水源往木造房屋澆灌。

等到火勢撲滅，他小心翼翼踏上焦化的木製台階，推開碳化的木門往裡頭瞧瞧，濃濃燒焦味撲鼻而來，忍不住眉頭蹙起。

小心踏進半毀的屋內，看著又是碳化的階梯，跨出一步踩踩看，確定沒有塌陷危機一口氣衝上二樓。

他氣喘吁吁一下，蹙起雙耳仔細聆聽。

隱隱約約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

——好像小奶貓的叫聲。

循著聲音來源，他推開一扇碳化的木門，發現地板焦黑一塊，散落不少木製玩具，而且……

「糟糕，我來晚了。」

普里希奧看著半焦化的遺體，心裡湧上一絲愧疚感。

眼前這一對男女面對面相擁，跪坐在地板上，身體緊緊貼合在一塊，懷中隱隱夾藏一個小小物體。

他好奇扳開那一雙交疊的胳膊，說一聲「不好意思」，意外發現救援名單上的其中一人。

是年僅五歲的伊米勒。

小男孩蜷縮身子挨在母親懷中，嚶嚶啜泣，全身還被包覆一層含有水份的薄膜。

「欸，你還好吧。」

普里希奧湊上前關切。

當那一隻大手伸來時，伊米勒害怕的撇過頭，把臉埋進母親的胸口。

「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幫你。」普里希奧擠出一抹親切的笑容，摸向側背包掏出一塊餅乾，說：「要不要吃這個壓壓驚。」

伊米勒看一眼餅乾，緩緩搖了搖頭。

「你不喜歡嘛。」普里希奧看著可口的餅乾，撇頭再看看周遭慘況，「小鬼，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隻微微顫抖的小手，指向被燒熔到半邊的綠色地毯。

普里希奧疑惑湊近一看，蹲下身去掀開地毯，木質地板被刻出一個圖騰，攤開手掌撫摸，是神族遺留下的記號。

圖騰裡蘊含聖光，像是一股觸電不斷刮搔，還帶點針扎的排斥感。

「小鬼，這裡是不是被金光閃閃的傢伙們給攻擊過。」

伊米勒點了點頭。

既然這一棟房子被神族標記，那麼……

普里希奧匆匆站起身，看看周遭可以當作逃生的出口，隨手拎起一張缺腳的椅子使勁往窗戶砸過去。

一剎那，窗戶玻璃裂成蜘蛛網，大量碎片從二樓掉到在屋外草皮。

他走到窗戶邊，隨手扯下燻黑的簾子將右手包覆起來，把殘餘的玻璃碎片給打掉，轉過身看向小男孩：「走吧，我們從這裡離開。」

瞧見二樓窗戶成了臨時逃生出口，伊米勒心裡湧上膽怯，一邊搖頭、一邊抗拒。

「乖，不會有事的，叔叔帶你下樓，你只要閉上那一雙可愛的大眼睛。」

普里希奧邊走邊說，視線卻定格在燻黑的簾子上，隨手將它攤平開來，似乎在思考什麼。

突然，他靈光一閃而過！

「小鬼，我似乎想到不錯的點子。」

伊米勒聽得一臉疑惑。

隨後，看著叔叔使勁撕扯著簾子，把尺寸給縮小，再攤平開來披掛在他的身上，左右各抓一角打成牢固的結，視線一下子晃動起來，搞不清楚狀況被扛在肩上走。

不懂叔叔到底想幹嘛？

「小鬼，你先暫時閉上眼睛。」

被裹緊的伊米勒驀然疑惑，卻又乖乖照做閉上眼皮，安靜個幾秒，感受到一股暖意蔓延在臉上——是陽光。

忍不住微微睜開偷瞄……

一剎那，初次體驗到自由落體的刺激感，內心霎時衝擊不小，嚇得淚液跟鼻水一併湧出。

安全著地的普里希奧，雙腳穩穩踏在草皮上，準備朝前方樹林奔過去，偏偏啜泣聲打斷他接下來的行動，抖動起肩膀哄起小男孩。

「我不是跟你說過，閉上眼睛嘛。」

飽受驚嚇的伊米勒，哭到語無倫次說出一堆邏輯不通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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