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棋師 - 四十三、「難道⋯⋯Sai就在附近？」

星期五放學，還忙著輸入成績，打算當天寄出段考成績。

鏡光跑進來辦公室：「老師可以跟你借電腦嗎？」

「不能用你自己的手機查嗎？」繼續打字，沒抬頭。

鏡光：「我不是要查資料。」

「等一下，快輸入完，只剩一個班級。」

檔案寄出後，我把程式一一關掉，接著把筆電移到他面前。

「我去上個洗手間，會用很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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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我解釋：「我不是現在要用，老師可以借星期六嗎？」

看一下他的神情，坐下來了：「你借電腦幹嘛？」

「sai和名人要在網路上對弈，我的筆電送修了。」

「遲亮他爸，魏諭？」

他點頭。

「可以嗎？」十指交扣祈求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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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和名人？」聲線顫抖。

「嗯，名人好不容易答應了。」

腦子閃進昨晚新聞：「不對啊，他不是住院嗎。」

「我昨天去醫院跟他約的。」

「你去醫院？」「他知道sai?」雙重震驚疊在一起，這小子，老是讓我血壓升高。

鏡光猛點頭。

「用我的電腦？」

「沒辦法嗎？」鏡光咬著上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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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名人、本因坊、天元、王座、碁聖、棋聖、十段七頭銜的七冠王，要和傳說中的棋神對弈。我學生促成的“好事”即將發生，就在明天，

我的腦嗡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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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沒跑來找我，我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但⋯⋯用我的電腦，就是怪。

腦子快速翻轉，⋯⋯如果鏡光用我的筆電下，我可以在第一時間看到這局，千載難逢的這一局。興奮感不斷湧出，好像參與什麼盛事。

不形於色，假裝困擾，確實也真的困擾，難道我要為了這檔事來加班，⋯⋯腦子繼續盤算著。

鏡光看我一臉為難：「老師，你是唯一知道佐為的人，我希望你也能看到佐為的這場對局。」直接切中要害。

立馬定案。

「那你明天到我家上網好嗎？」我不想在辦公室經歷這些。

「住址？」

我將電腦移過來，直接用google地圖顯示。

「離我家很近耶，老師我們離得很近，走過去不到十分鐘。」鏡光頭湊過來。

「嗯，你直接按四樓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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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5門鈴響，其中一隻警覺性高的三花，藏匿起來。對講機燈亮：「鏡光嗎？你直接上來。」

鏡光從門口探出頭，我第一次看他穿便服的樣子，球衣、運動褲、球鞋、黃背包。他有點緊張，很謹慎把球鞋擺放門邊。

虎斑貓跑去蹭他的腳了。

鏡光很興奮，可以這麼近距離接觸貓：「牠叫什麼？」蹲下來摸著。

「延子，藤原延子。」我緊繃著想看佐為的反應。

「是女生？」鏡光看到延子直接滾在地上露出白色肚皮，更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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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子加入之後，填補好大的空缺，我像擁有一個孩子。沒外人時，我像家人一樣出門前會交代東交代西，回來打開房門時會跟她打聽消息：

「今天有沒有精彩的？」「你看好哪個棋手？」

今年暑假，我就是在這廚房吃早餐、看sai的對局，就是這張淺綠色木桌、原木長椅。桌上的筆電永遠開機，永遠上線，永遠停在奕客圍棋。出門上班賺錢的時間，虎斑貓坐在電腦前，邊梳毛、邊看對局。最後我把貓零嘴也放在桌上，這區就是她的休閒娛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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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桌上的筆電：「鏡光，奕客開了，你留意時間。」

看學生坐在我的位置，用著我的私人物品，感覺超詭異，特別是在我的私人場域裡。

「用你的帳號登錄吧！」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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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為應該進門了吧？廚房裡很多不鏽鋼的東西，到處都可看到佐為的身影，平底鍋、咖啡爐、水壺⋯⋯，很難判斷他明確的位置。

在咖啡爐的反射，終於看到他與這隻貓的相處情形。北齋古董店老闆曾說，「貓為什麼會黏著棋墩要問秀策。」我正看著這個被他稱為“秀策”的人。

他蹲在地上深情地撫摸延子，眼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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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我又看貓臉浮現人的表情，延子洋溢在濃密的關愛中，嘴角上揚成幸福的角度。他們的互動很不平常，短短幾秒就可察覺。

佐為發現我盯著他，收手：「謝謝，這孩子在這裡好像很幸福，我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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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喚她為「孩子」！？儘管延子的年紀已經好幾百歲，他仍喚牠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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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為時間到了。」鏡光已成功登入的樣子。

佐為設法撫平自己的情緒，通人性的延子已坐上長椅綠墊等著。來到筆電旁的佐為突然感觸地說：

「上次在幽玄之室交手，就知道這個人是同道中人。」他轉向我：「謝謝成全。」

我頻頻點頭：「魏諭，值得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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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光捲著視窗搜尋上線名單：「看到了，WEI YU（魏諭），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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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光表情變得相當凝重，他們的視線一前一後重疊在一起。

貼目五目半的分先賽，對局時間三小時，鏡光吞了口水。

我看到虎斑貓的反應很詭異，牠是直接望著佐為，不是鏡光，牠在等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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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棋盤出現，兩人背挺得很直。筆電的周圍好像有個透明罩把他們罩住了，那是其他人無法進去的世界。

名人執黑，鏡光執白。這麼間接的介面，鏡光還是感受到透過網路傳來的氣勢，就像新人王賽一樣，不，比那更強的氣勢，我看見鏡光手臂上的寒毛立著。

「是名人，是名人。」鏡光反應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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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榮總五樓病房，名人將筆電架在床上的餐板，看了sai的開局，默默把螢幕調亮一格。名人交手的職業棋士不計其數，卻找不到任何一個棋風是這樣的，sai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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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為視線攏聚在一個尖點。突然，以將軍之勢發令：

「3之八。」兩人毫無退縮，鏡光頭也不回地衝鋒陷陣。

名人嗅到狼煙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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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棋盤瞬間變成遼闊的荒野，千軍萬馬蓄勢待發。鏡光開始感受到盪氣迴腸的氣勢，就在這棋盤，雙方落子速度加快起來，名人也開始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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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就不停進攻，企圖扭轉對自己不利的形勢。睜大眼看了！」名人直接用自己的棋步宣示，「這就是我的圍棋，魏諭的圍棋，絕不留情，必定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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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拿咖啡緊盯螢幕，名人在對面！

「白棋長。」佐為。

「黑棋鎮。」名人。

白棋在此處的出頭，被扣住了……看到這裡，我突然發現右上視窗顯示的觀戰列表有989人，才第50手，目前世界各地看到這一局的就有989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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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棋的棋著相當絕妙，下得非常好，特別是右下的區域性作戰，取得了不少的失利。但黑棋也利用白棋這裡的交換在中央鎮住白棋大龍，這手交換……化區域劣勢為大局優勢。名人這種洞察先機的進攻方式，讓人十分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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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情的弟子子睿又去探病了，剛好遇到護士從裡頭走出來，端著原封不動的餐盤，從房門退出。子睿看著門上的告示詢問：

「這個『謝絕面會』是怎麼回事？」

「他作天交代我們，說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想被打擾。剛剛看他下棋的狀態超專注，棋士都是這樣嗎，一下棋就不吃不喝？」護士的表情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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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睿白色西裝整件像剛漿過，舉止也僵僵的，死盯房門。

「名人在裡頭和其他人下棋？且是昨天交代的？」右邊眼鏡突然起霧，他拔下來擦拭。

沒多久，車子立即調頭，飆回宿舍，從不熱衷網路圍棋的老師，突然這麼慎重的安排對局，到底約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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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那台桌機從不關機，魏諭帳號「WEI YU」是他幫忙設定的，找到了，WEI YU黑棋。螢幕上跳出執白棋的是sai，剛送進嘴裡的菸掉在桌面，

名人約了sai？！

眼球快速轉動著，棋局完全無法對焦，難道⋯⋯Sai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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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哪些人來過醫院，訪客名單被他一一過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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