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棋師 - 三十一、暑假結束，不再上線

突然望向房子的深處，那兒有個奇怪的天井，天井曾迴盪著神秘的落子聲，那個耍了我的落子聲。今天，一定要問出個名堂：

「但⋯⋯老闆⋯⋯你還是廉價賣出棋墩。」（還是弄不清佐為到底在隱瞞什麼？）

他整個體態都像健身房操出來，一隻腳開開的大猩猩解釋著：「這就是家族流傳故事中最離奇的部分，我們相信當貓選擇把棋墩買給某個人時，就是棋神再度來到人間的日子。」此刻的他，眼神溫柔無比盯著我，「棋神復活了，因為據說棋墩賣出後，會有一個手上有四個黑點的女子，前來帶走這隻貓。」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jBKOfHDw

老闆語氣平緩，目光閃閃，完全不避諱地盯著我的左手露出滿意的微笑。好像這天能夠如預言般來到，證明老祖宗是有根據的。他非常滿意，他現在整張臉看起來躊躇滿志。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euaEVaXC

我呆呆地插在地磚，為什麼我是「帶走這隻貓的人」，背包真的很重。原本半信半疑的，現在，眼前這個人簡直當著我的面要把鐵杵磨成針⋯⋯。

「我，帶走貓？」（像是和外國人講中文的字正腔圓。）

背包一卸在地板上，貓直接躺在上頭。

「嗯，你與這隻貓應該有某種關係，『因為你走進來了』，你在店裡看過那棋墩吧？」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A6zGlrIX

想到上次看到的火鍋店，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處咬著秘密的感覺，再度襲來。

「你能走進來，就是與棋盤命運相連的人。」北齋老闆解釋。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R5wulcUC

心理暗想，命運相連的是我的學生，棋墩在他房間，不忍潑他冷水。

蹲下來，摸著虎斑貓特別寬的額頭，這細毛真柔軟。延子抬頭，我又看到熟悉的臉，五官具備的臉，這臉，我必定看過⋯⋯。

「你要跟我走嗎？」這一問，自己也嚇了一跳。

牠蹭著我的腳。

「給牠一個空碗就可以了。」

老闆走過來，發現他整整高出我一顆頭，神情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他握著玻璃門的門把，噹一聲，幫我把門打開。

重新背起背包，不曉得要說什麼，直覺告訴我這是最後一次進這間店，還好老闆的神情看起來是開朗的。

鑽出拱門的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謝謝，老闆，謝謝。」

貓跟在腳邊走出來了，老闆在門口微笑的看著貓叮嚀：

「那個棋盤就拜託您繼續保管了。」

我頓住，「哪個？」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77UjOrai

「唐代紫檀木那個，比榧木棋墩還古老的那個。」

「我沒看過啊？」

老闆像陳述一個再熟悉也不過的事實：「它很早就到你手上，是我父親賣出的。」

「我三年前才第一次來到這家店，什麼也沒買。」語氣急躁。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lg1LvVZb

他為什麼一口咬定，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手上擁有什麼，他從一開始就認定我是與棋盤相關的人，原來是指另一個。

釘在人行道上，太陽烤在脖子，發燙得很，突然想起碩班報告時曾引用一些文物圖檔：

「旁邊有各種西域圖案的裝飾？」

黑猩猩興奮得要捶胸膛：「沒錯，沒錯，它可是比那個榧木更值錢啊！」

我快暈了，什麼跟什麼，我胡亂兜，居然也兜上了。

「那個唐代的在我手上？」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U0uLRWbO

老闆的光頭腦袋點頭如搗蒜，一排雪白的牙與頭頂光澤相互輝映著。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GmJJk69G

「棋神沈睡的期間被我們家族完美銜接了，你看，延子今天就要去和另外一個棋盤會合，我任務達成了，謝謝。」合不攏的咧嘴笑。

我完全搞不懂怎麼會變成故事裡頭的人，一定有什麼環節搞錯了，脖子曬得燙死了。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wXWMrAE4

貓用手扒我，眼神發燙。向老闆點頭致意後，轉身離開了。

走往停車方向，完全不想回頭，不想再看到一間火鍋店。

人行道上雖然一個挺著腰桿在走，一個貼在地板用四隻腳走，但感覺是兩個人走在馬路，延子的腳步看起來是歡快的，沒有任何質疑。我五味雜陳，只是來解開謎團的，回程竟多了一隻貓。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eEHdGMxe

穿越路口時，一起加速，有牠陪在身邊，心情飄飄的，像是和家人逛大街，滿滿的平安喜樂。

「延子、延子。」甜膩的叫喚，一整路。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Tzl4azH7

車門一開，牠躍上，端坐在副駕駛，看著我，根本就是一個裝在貓體的人。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2AAowaGg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a6VpLKRR

城市的另一頭，有另一個人也在找答案。

一樣來到七樓，電動門一開，櫃檯琴梅小姐第一時間就認出他。

「你找小亮？」

「嗯。」鏡光一樣背著深藍色書包。

「自己進去找囉！」櫃台小姐身上的洗髮精味道，有股熟悉感。

一樣的位置，靠近中央的那個位置，遲亮依舊對面空位執棋沈思。

鏡光已經站在桌旁看一陣子，是個罕見的棋形，解開的手筋相當巧妙。

突然發現一個人站在後方，遲亮整個人震了一下：

「鏡光。」

鏡光開口了：「你昨天跑去學校找我？」

「嗯。」

「為什麼突然跑去。」

「那天是你跟我下的嗎？」（遲亮指網路圍棋。）

「在哪？」鏡光裝死。

遲亮口齒清晰的吐出四個字：「奕客圍棋。」

「你也有在玩喔？」鏡光繼續寒暄。

遲亮突然站起來。

「所以是你嗎？」

又是那種表情，過度認真的表情。

「我下午才上去的。」

「下午⋯⋯，你確定？」遲亮不死心地盯著鏡光：「所以你不是sai？」

「你覺得他下得如何？」鏡光答非所問，自己也不清楚想聽到什麼答案。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ZV5iTy4W

遲亮看著桌面，像是在尋找貼切的描述，過一會才緩緩抬頭說：

「恐怕是我一輩子無法超越的⋯⋯。」目光在後面那棵松柏，「對啊！這種棋力怎麼可能是你。」一副自言自語。

音量雖小，鏡光卻莫名其妙毛起來。

「你本來就認為不是我吧！」兩個孩子站在桌子兩邊，音量越來越失控，鄰近客人不斷轉頭過來。

遲亮又陷入那種旁若無人的模式：「是啊，不可能是你，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看到遲亮空蕩蕩的沮喪眼神，鏡光整個爆氣大喊：「你最好說到做到！」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f3biX3Ar

看到客人盛怒走出，櫃檯小姐好像早料到會有這一幕。

電梯下樓，鏡光不斷咒罵，罵個不停，來到一樓，整個電梯抽動了一下，門開。

一旁的鬼忍不住吐嘲：「你是來幹嘛的？」

「都你、都你，他的眼裡永遠只有你。」

說完，電梯門關。鏡光留在原地，沒走出電梯，又用力戳了七樓。

電梯又載著一人一鬼，緩緩上升。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DgpkHjAH

這次直接走進去，連招呼都省了。

鏡光一屁股坐進遲亮對面的空位，對著黑色頭顱噴話：

「你如果一直追著我的幻影，總有一天，你會被真實的我追上。」

聽到「幻影」的佐為，瞪大眼睛，他轉頭審視鏡光的表情。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2g1zwuRs

遲亮早料到他會回來，抬頭時，兩潭動盪的綠色池水，直接回嗆：

「就憑你？」（遲亮很少說出這麼衝的話。）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cUdTqu76

鏡光的拳頭，第一次想揍在這個人身上。

遲亮冷冷的把棋盒挪到鏡光前方：

「不要說有一天，現在馬上就來下一局，如何？」

鏡光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不自主地顫抖，他盯著桌上油亮的棋盒，心裡喊：

「來啊！誰怕誰！」

但僵住的身體，沒有任何動作。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9gIt047o

遲亮雙手捧著棋盒，綠潭子放出火花，他希望眼前這個人下一秒就讓他看清楚什麼是幻影、什麼是真實。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VgG1oW72A

他們倆隔著一個手臂的距離，棋具就在眼皮下，鏡光緊咬牙，一動不動。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ZrlyOCYw

半餉，只有巨大的沈默，沒人說話。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fr7edd8Z

又是這場景，相同的座位，看著鏡光瞳孔劇烈地變換色彩。遲亮想起慘敗的那天，所有圍觀的人包圍著他們，牆上的鐘，劇烈、驚悚的走著。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BPUt7EqN

這次，又是鏡光站起來，轉身離開，一樣，沒有半個人留住他。

電梯門關上後，頭上綠色圓燈一個個亮起，六樓、五樓、四樓、三樓⋯⋯，鏡光兩邊的淚，一滴、一滴，滴落。

電梯載著一人一鬼緩緩下降，沒有人知道鏡光今天是來幹嘛的。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QWOkWlLw

捷運上，佐為寸步不離地陪著。上下車的人越來越多，乘客一直往車廂內部移動。鏡光的腳步像札了釘子，一步不移的。

下一站站名浮現，鏡光突然說：

「佐為暑假結束了，不再上線，可以嗎？」

眼神空洞盯著窗外。

佐為心裏盪著回音，「結束了。」

ns18.224.137.108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