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阿姨來過後，我總算有一個努力不去睡到日上三竿的早晨，在炙熱的陽光下向公車招手，橘黃色的方向燈亮起，嗶嗶聲讓我向後靠一點，嗶卡，找到位置坐下後，開始盤算今天的行程是什麼，拜拜後應該要去吃飯，吃飯後再去博物館看展覽，無趣但完美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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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橋下橋，右轉再右轉，其實坐公車沒有很快，畢竟彎彎繞繞的停靠總是很花時間，但我特別喜歡在車上吹冷氣的感覺，尤其是很少人的時候，安靜到外面的引擎聲都特別清晰，身旁是陌生人或些許喧鬧的空氣，沒有耳語審視一個人的生活，或期待你能不再軟弱的聲音，只有快滿出來的寂靜圍繞我。我愛沈默，就像沈默如影隨形般侵佔著我的高中後半年一樣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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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百塊遞給守著金紙的阿姨，我隨意拿起一包餅乾，放在神桌上後，抽起4支香，放在火焰上燃燒，煙霧裊裊升起，拜天地後，從一樓拜到二樓，將線香一一安插在規定的香爐裡，神像的面孔在我的視線裡，不太清晰但有著熟悉的溫馨，祂們也不會似笑非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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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準備考試、放榜期間，我總偷著一些時間來到這裡走走，我是個對一切極其焦慮的人，未來是看不到邊際的無限空白，我害怕沒在掌握裡的事，但偏偏很多事越想抓緊，卻又像捉拿空氣一樣，滿手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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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籤詩是為了知道能不能上自己最想去的那間學校，那個科系是我在暑假看完一本書後的感悟，我懂自己割捨不下對文字最深沉的愛戀，即使沒人懂過那樣的癡狂，即使當研究助理的薪水低得可憐，我還是很期待那樣墨香四溢的環境，各類學說與思想如魚遨遊在知識體系建構成的大海，好想潛下去到最深處，與銨康魚靠著微弱的燈光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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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落地聲，在水泥地預示著文昌帝君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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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的上揚與否是筊落下的形狀，筊成了一對牛角形狀，祂笑了，我希望不是學校裡那些低語的訕笑，而是像長輩對晚輩無知的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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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輩無知，不知道解方在何處，勞請眾神明耐心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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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腦中亂七八糟的聲音被厚重的香灰味攪得亂七八糟，在經歷許多筊落地的聲音後，總算有支籤讓祂同意了，我在螢幕上輸入木籤上的數字，拿到影印好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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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兩句是「可嘆頭顱已如許，而今方得貴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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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寫道「可惜生不逢時，強求也沒用......」，我的心臟開始狂跳，但不是因為興奮，而是恐懼，手腳逐漸發軟，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力氣走下樓，我要相信還是不該相信？但……很多人說這座廟的文昌帝君非常靈驗，我不敢想太多，我只希望，這只是叫我更認真讀書而已，未來不要有失敗，我只想要成功，拜託讓我成功好不好？那是早上起床、晚上睡覺不斷在腦中徘徊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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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果真如籤詩所言，我沒考上，我沒成功，我是個徹底的失敗者，但我還是不斷地來這座廟擲筊，問學校、問科系、問要不要考分科、問我是不是很糟糕的人，我也不期待會有什麼特別溫柔的答案，我只是想講話，講那些不得志，講那些學校裡被反覆壓抑的自己，講那個不知道自己怎麼活成這樣的自己，我像孔乙己，大多時候自言自語、自娛自樂，用自己陌生的笑聲去換取和外人交流的機會，我不得志，但大多數人喜歡看我孤單、看我笑話，但我卻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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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一數二痛苦的時候，應該是在填第一階段的學校的時候，我抽了很多籤詩，將它們都夾在筆記本裡，反覆觀看，企圖猜想到底我的貴人是誰，那些憂慮、疼痛也被鎖在筆記本裡，我渴望被理解，我渴望有歸屬，很多人都很匆忙地走過我，但很少有人會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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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天真的有人停了下來，她有著淡雅的香味，笑顏柔美，我拿給她看這些不被理解，她聆聽著我的渴望，用手捧起了期盼，她說她不只是師者，也是引領者，她會帶領我找到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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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廟的文昌帝君真的聽說很準喔，那你這間學校一定特別適合你，你面試一定會非常順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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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天真的可怕，我相信了她描述的我，我是個在國文造詣上很有天賦的孩子，我是個特別乖巧的人，我接受那些讚美，有些許飄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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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知道這樣的追隨，其實是毀滅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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