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宇宙Φ - 第四章

　　——腳印，無花果，玫瑰紅，金屬鏽，或許是老虎，或許是馬……

　　暗銀色沙灘漸漸變得清晰。露娜正等待著鏡的出現。

　　梅里克博士死了。白天，在系秘書叫的救護車抵達學校前，博士就已經失去生命跡象。救護人員通報警方，露娜作為目睹博士死亡過程的證人也到警局去做了筆錄。當然，她隱瞞了自己與博士之間的衝突。

　　然而在她回到家之後，她深知彷彿過了好久的這一天並未結束。她必須重返這片暗銀色的沙灘，讓鏡把事情說個清楚。

　　「我能理解妳會有所不滿。」

　　這麼想的同時，那如機器一般、不男不女的聲音就傳入了露娜耳中。她抬頭，看見從黑色多邊形探出頭來的白色生物，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海灘上空。

　　露娜握拳，一個箭步走到鏡面前。

　　「你是存心想害死我嗎？！」

　　她吼道。

　　「我的身體早就負荷不了那麼龐大的資訊了，你卻直到最後都沒有解除意識擴散！」

　　「但我們得到許多線索，從辦公室裡的細節，到梅里克博士的記憶，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資訊。」

　　「啊，是的，然後我差點就不支倒地，被梅里克博士刪除記憶！」

　　「被梅里克博士襲擊是意外。我沒有預測到有反定位程式在保護他的意識。』

　　「你應該要的！你也應該要提前告訴我，一個搞學術的知識分子，私底下其實是個會使用暴力的吸毒畫家！……不，說白了我為什麼得相信你？盜用艾瑪帳號的事情也是，我看你根本就是那種會為了達到你的目而不擇手段的傢伙！」

　　「我的目的？不是『我們的』目的嗎？」

　　鏡的問題像是發自內心的疑惑。這使得露娜啞口無言。

　　她思索著鏡的提問。一切的起點，始於自己想要替艾瑪的死賦予意義；然而在今天發生遠遠超出可控範圍的事情後，露娜不確定自己是否還依然想要一頭栽進這個沒有回頭路的無底洞中，更別說沒人能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露娜，我明白今天發生的事情不在妳的預期內，也明白這會使妳有所動搖。」

　　此時，鏡開再次開口，打斷了露娜的思緒。它依舊維持著機械式的語調，聲音卻聽起來不像剛才那樣無機。

　　「博士的事情，確實是我考慮不週，對此我深感抱歉，希望我能獲得妳的原諒。但另一方面，這也正好使我更加確定，我目前無法依賴除妳以外的任何人。妳是我目前唯一能夠與物理世界互動的介面。露娜，拜託妳了，我需要妳的幫助。」

　　再一次，露娜感到白色生物那毫無特徵的頭部，彷彿有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聽著鏡那幾乎沒有起伏的聲音，她回想起鏡的過去。鏡的本體曾經是治療艾瑪的模型，但卻被惡意竄改了。它作為被急備份出來的檔案，如今失去了本體，失去了與開發者之間的聯繫，更失去了它的存在目的——治療艾瑪。

　　然而即使如此，鏡依然甘心為艾瑪付出，不像自己，在升國三的暑假後，就再也沒有跟艾瑪說過話，也沒有在艾瑪需要時出現。

　　如今，若是選擇退出，似乎就永遠都沒辦法知道艾瑪對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了。

　　——想知道嗎？「珍視」在地圖上的位置。

　　腦中再次浮現鏡曾經對自己的提問。

　　那個位置，想必能夠解釋人們為什麼會哭泣、為什麼會甘願為了某人迷失。

　　也一定能夠解釋，艾瑪對高斯的感情，以及她死的時候心裡在想的事情。

　　即使追尋這個答案，意味著自己將面對的是意識宇宙這樣的未知世界，以及科學還無法解釋的未知惡意。

　　「好……」

　　終於，在好長一陣的沉默後，露娜下定決心。

　　「我會繼續幫你調查艾瑪的死因。」她沒好氣的接著說道：「但是你以後不准再擅自啟動意識擴散，除非經過我同意，而且我說停的時候就得停。」

　　「沒問題，我會遵守這項協議。」鏡點了點頭。

　　帶著鹹味的海風輕輕拂過沙灘。露娜的心跳逐漸平息，思緒也漸漸沉靜。冷靜了下來之後，她才意識到他們似乎已經待在這裡許久。

　　「那麼，考慮到時間有限，是時候來討論務實層面的問題了。」

　　鏡說道。這是預期之中的話鋒一轉。露娜明白接下來要處理的問題，無疑就是今天所看見的一切了。

　　有太多疑惑尚待釐清。

　　「首先是梅里克博士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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