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煙與追憶 - 夢的間章

男孩沒有父親，沒有見過、沒有記憶、沒有照片。

想當然耳，沒能得知父親的長相

沒能得知應該要有父親這一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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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只有母親陪在自己身旁。

所以男孩將自己所有的依賴，都寄託在母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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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將自己誕生後的第一份愛交給母親。

母親也同樣將所有的愛都灌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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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沾滿童話花香的一段時光。

是夢境裡的茉莉芬芳。

是充滿笑聲與哭聲的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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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教男孩寫字，教男孩繪畫，教男孩拿筷子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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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自己事情的對與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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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愛建立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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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幼稚園後，男孩意識到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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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有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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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小孩子在牽手時，不會有左手是空無一物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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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得知原本應該會有一個跟母親一樣，深愛自己的人。

但那人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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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沒見過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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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男孩沒有哭鬧、沒有覺得只有自己缺少父愛而痛苦與生氣。

這不是種成熟，男孩沒有覺得自己不該哭鬧、不該耍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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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覺得。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ADEUwZf4

自己有母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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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需要兩份的愛啊，自己只要母親的那份就好。

只要自己愛著母親，而且母親也愛著自己。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1u2WFzKJ

這樣就好。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78DPvi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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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心中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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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男孩沒有問過母親，關於父親的事情。

一句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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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母親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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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總感覺母親很難過。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CFg5Um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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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沒有理由的，孩子專有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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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貴的時間慢慢走過。

男孩就這樣，與母親生活下去。

兩人的日常，彷彿被彩虹沐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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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有母親在。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PSqBew3T

玩耍的時候，有母親在。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GAkROrIR

偶爾才有的鬼故事環節，也因為有母親在，所以不怎麼可怕了。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Lx0zrj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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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夏陽、秋黃、冬冷

充滿溫柔與愛的四季是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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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母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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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處在現實裡，卻很沒有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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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突然一擊，心裡的世界頓時失去了色彩。

獨留下久久不散的，悽愴的墨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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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心也宛如是弄皺的紙張，很難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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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只記得自己不管怎麼做，都沒辦法搖醒母親。

不管如何呼喚，不管如何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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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一滴又一滴。

喉嚨在撕裂，心在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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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就像是突然崩塌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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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沉重煩躁厭惡自責討厭怨恨懷疑。

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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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交織成茫茫大雨，瞬間淹沒自己的心畔，淹到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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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討厭。

好想哭。

即便已經哭出來了，但想哭的念頭卻沒有消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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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男孩，第一次面對死亡。

面對人類最為無力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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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男孩被迫理解了死亡，

那是永恆。

是沒有再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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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能用思念去觸碰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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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講理的命運讓男孩不相信神的存在了。

連自己僅存的一份愛都要奪走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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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麼可恨。

而只能哭泣的自己，又是多麼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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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鎮上的人幫忙舉辦葬禮。

在葬禮那天，有個自己從沒見過的男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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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的照片前，他跪地痛哭。

哭到岔氣的的模樣，男孩彷彿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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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並不是自己的父親，是母親的兄長。

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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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男人要自己稱呼他為叔叔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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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對這男人的第一印象是很愛摸自己的頭髮。

與明明哭到鼻涕都留流出來了，還硬要假裝自己在笑的樣子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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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留著到肩膀處的頭髮，並將其綁成馬尾。

鬍渣不多，散發著大人的成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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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比母親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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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起來很兇惡，但眼神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與母親的眼神如出一轍，都有慈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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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那天，男人要自己跟他生活。

男孩沒有說話，也沒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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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見男孩這樣沉默，沒有多說什麼。

就只是摸了摸男孩小小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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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男孩就與男人一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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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還是男孩熟悉的模樣，沒有改變位置，也沒有改變擺設。

門外的大樹還在，紅色的腳踏車仍倚靠在由白色磁磚拼貼的外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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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沉悶，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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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失眠般，焦躁的感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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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很清楚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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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母親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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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滿美好回憶的房子成為空殼。

跟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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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有個自己不熟悉的男人住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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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兩人沒甚麼講話。

男孩沒有心情，而男孩猜想男人也一樣沒有心情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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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吃男人煮的飯時，男孩哭了出來，不是因為太好吃或太難吃。

是因為對於母親不在的感受又更為深刻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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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很著急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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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飯，彷彿能嚐出思念變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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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坐在對面的男人好像會錯意了，一邊呢喃著"真的有那麼難吃嗎"邊看向手中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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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生活過沒多久，男孩就意識到一個大問題了。

就是男人真的太不會煮飯了。

已經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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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味道的問題，是端出來的菜色不是炒飯，就是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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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變換的話還是有。

頂多是什麼牛肉炒飯、豬肉炒飯、雞肉炒飯之類的不同肉類在變換。

然後高麗菜改成菠菜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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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向男人說出"會不會煮其他的東西"後

男人信誓旦旦地表示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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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隔天炒飯就巧妙地換成了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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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男人大概也意識到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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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某天，男孩發現菜色不一樣了。

已經不是單調的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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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白色的米飯，與搭配的配菜。

雖然不是特別好吃，但已經非常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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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月，男人的手藝不斷地在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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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屋下的兩人依然沒有談上幾句話。

沒有聊天，沒有發自肺腑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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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確會對男孩提出問題，男孩也看得出男人想關懷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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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男孩就只是回答問題而已。

話題就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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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自己也不太清楚。

男孩沒有討厭男人，這很清楚

自己很感激男人的付出，這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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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男孩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弄皺成一團，已經無法上色了。

每天都失魂落魄，陷入白日消沉，夜晚哭泣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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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不再覺得世界是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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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男孩仍沉默寡言。

不是男孩的身旁是靜謐的，是他自己變成了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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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學校中，又或者在這棟與母親一同生活過的，曾經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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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學校因為廚房出問題沒辦法供應午餐，所以讓學生們提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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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自己走回家。

到家後打開門，家裡瀰漫著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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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男人不在家中，但自己在廚房發現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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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趴在廚房的木製餐桌上呼呼大睡著。

甚至能聽見陣陣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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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拉起的廚房，光線黯淡。

但眼瞳還是能看清，旁邊散亂一桌的書籍。

是食譜與關於廚藝的書籍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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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板還有處理蔬菜的痕跡。

與用玻璃盒裝的醃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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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知道為什麼，男人如此疲倦。

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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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在附近找工作，回來後還得面對不太講話的外甥。

打掃家裡，做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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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為了自己學習廚藝。

男孩不明白為什麼要為了自己做到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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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應該也不用明白了。

男孩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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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知道自己不能在繼續這種日子。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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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刻，心好像染上了點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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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為叔叔披上外套後，就走向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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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男孩與叔叔聊天了很多。

關於母親的事、關於對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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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很開心，自己可以感受的到。

男孩到現在都不會忘記，當自己說出"叔叔"這兩個字後。

對方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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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男孩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是多麼沒禮貌可言。

原來自己從未稱呼對方為"叔叔"

也為此向叔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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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得知叔叔的名字。

希爾．德拉揶．瑞斯

跟母親的雙姓氏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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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孩心裡，叔叔已經走入家中了。

在失去母親給與的愛後，家的色彩開始變得混亂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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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則融入不太相同的，另一種愛的色彩。

明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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