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世間彷徨之囚 - 第八章

小镇的夜晚又一次降临了。

因为今天的意外，查看剩余证据一事被暂时搁置起来。

“犯人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你们便先回避一下吧。”

警察局的门口灯火通明，治安官站在这条街道上唯一可见的光亮中，向他们道别。

因为最近的事件，宵禁也已实行了一段时间。

“打扰了，那我们明天再见。”

赫尔莫斯孤身一人离开，伯格本想叫他坐车一起走，奥尼尔特意为他叫了一名警员同行，顺便也借此巡逻周边的地域。

当然，他选择了拒绝提议。伯格也并没有挽留，因为那些提议，夹杂了一大堆老人的身体更加需要保护之类的理由，这让伯格也感动得稀里哗啦。

“唉！要是美国能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该多好！”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他强堆着笑容将老人和警员送走。

马蹄声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而警署的灯光，也在距离下削弱到暗淡的星点。

又是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了，

不过，这并不让自己感到紧张。

即使是那虚幻的怪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年轻的教士也不会动一丝声色。

早就习惯了黑夜，

为什么喜欢那深邃的黑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也爱上了黑，却又保持着对上帝的信仰呢？

真是的，自己居然成为了这种矛盾的集合，

而苦恼却来自矛盾的本身。

在每一次与这里的人们交往，一次次扫过他们的目光时，便能够感知到。

呼...

在黑夜的街道里，长长吸上一口气，以获得短暂的喘息。

就这样吧...

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一边大步走着，一边瞥见手腕上的钟表指向。

11点55分，

是时候加速前进了...

按理说，今天是去找亨廷顿神父聊聊的，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先试试看吧。

他拐过几个街角，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话说回来，也不是漫无目的，只是暂时性地忘记了路途而已。

现在他站在广场的中心，环顾着四个方向的通路。

该走哪一条呢？

广场的中间，他的身后，那尊圣母环抱圣子的雕像，就坐在小型喷泉上，窥伺周遭的一切，似乎在冷冷地盯着自己，嘲笑着失去方向感的异乡人。

终于下定决心，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路口。

然而就在踏出脚步的那一刻，便被大脑激发的电波控制住了。

“啪嗒”

全身都战栗了一瞬，霎时恐惧的根源从背后透彻心底，

他迅速转过头，依然除了黑暗中的圣母像，什么都没有，

然而声音却真切地留在了印象中，

“是谁？”

广场上的一切似乎都在黑暗中与他共鸣，回响，却又转瞬隐去在黑暗的海洋中。

这简直跟在楼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似曾相识的，被监视的感觉...

躲在暗处的监视者，似乎非常有耐心，并没有在质问之后露出半点声响。

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经意间，额头渗出阵阵汗珠。

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这消失的时间进步了多少，

与此同时，对抗怪物的驱魔仪式却停滞不前，那是由于没有了敌人，而自己却成为了新近崛起的世俗力量新的目标——那样的缘故。

但眼下并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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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魔鬼。”

年轻的教士俯下身体，摆出一副准备迎击的态势，一只手紧紧攥着脖颈的十字架。

黑暗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轻盈的风声，像是有人缓缓演奏的安魂曲一般，抚慰着人们惊恐不已的心灵。

但不过短短两秒，那风速便突然来到了最大的爆发，

从常人无法辨明的方位中，响起的尖啸，

冷冽，阴森，恶意的气息。

向着教士斩下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道凛冽的刀锋。

与此同时，

“呼求您的圣名。”

身边的行李箱开始活动起来，每一处机械零件收束，归拢，又重新展开，就好像有生命地运行一般。

这都在方才对方出手的瞬间完成。

接下来，

如一道闪电，划破二人擦身而过的一片黑暗。

碰撞产生的动能，以物理无法观察到的时间隐匿而去。

唯一的证据，是方才于空气中激起的小小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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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这些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右手手臂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沿着划破的伤口不断流淌，

但脸上却是充满笑容，仿佛这一切对自己根本微不足道。

“谢谢您的夸奖，教士先生。”

冷冷的，从圣母像的上空投射而来的空洞，

如同死去了几百年一般毫无生气。

黑色长袍的修女，庄重地站立在圣像边，提起下摆的两端，向下方的他深切地鞠了一躬，

“但你们似乎也一蹶不振了呢，居然到了派出基层人员的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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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确实不再是以往的时代了，但我想明白你为何在这里。”

“为了纪念一个死去的人，那是个饥饿的孩子，他说，想回到故乡去。”

修女缓缓抬起头，灰暗的眼眸似乎焕发了新的神采，

"我很荣幸，在死去那么久之后，还能做对一件事。”

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因为这句话奔涌起来，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即使是如何想要保持冷静也不可能了，因为刻意的抑制，声音反而微微颤抖，

“所以你杀了人，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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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罪过，亲爱的教士先生，”

修女惨然地笑，没有正面回应压抑的愤怒。

“在我活着的年代，你们就在这么做，无论是美国，还是我的故乡，人们每时每刻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并把它写入了法律与规则。所以，在神真正地做出界定之前，你又如何能够定我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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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捂住自己的手臂一侧，伤口并没有凝固，反而流淌出更多鲜红的血液，

“你忘记了吗？”

修女并没有放松警惕，即使轻盈地落在面前也保持着距离，

“其实，人割脉是不会死的哦。”

“所以就让我看着你最后一程的结束吧，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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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挣扎，还想抓起武器，向那逼近的身影做出反击。

但是，为什么再也做不到了呢？

摇摇晃晃的视野，

面前的修女，其身形也朦胧如罩上白雾一般，

因为瞬间的痛楚，即使身为吸血鬼的她，也惊异地看着自己，

“你...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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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自己的心口，

好痛，好痛...

中计了呢，被人类的武器...

不可能...明明...明明是死后的躯体，

也只有遭到大幅度的，类似圣水等教会施展奇迹之力量的破坏后，才会觉得疼痛。

但，为什么...

面前的教士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

血没有流出来，也从那转瞬即逝的痛楚中，得知并非教会专以猎杀的银弹。

那，被普通子弹贯穿的两道创口，究竟是谁引发的奇迹？

答案来自她的背后，

“什么人？”

质问来自世俗的执法者。

两名警察，一人提着马灯，试图照亮前方路途的二人，一人手持步枪在后戒备。

以纯粹的木料和金属铸造的夏普斯来复枪，

除了外表更加新颖之外，似乎看上去并不比中世纪的刀剑火枪更有威慑力。

然而却令吸血鬼，这种从古至今，保持着对人类高傲的生物，第一次感到惊骇。

而赫尔莫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任何驱魔典籍都没有告诉我的事】

【它们的身体，除非遭受到教会人员及宗教的物件打击】

【那种伤害，属于对吸血鬼字面意义的克制效果吧】

【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物理上造成的创伤足够严重，连快速自愈都无法满足的话呢？】

【如果...来不及自愈便再次受创...】

然而没有接下来的如果...

以后的推论，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毕竟，连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吸血鬼的新人呢...

却又有幸目睹了，

【没有教会加持的武器，终于发展到了能伤害怪物的程度...】

【也许，并不需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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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的余波，来复枪再次拉动，对准修女。

“你还好吧，先生？”

警察互相掩护着，向他靠拢。

并没有下一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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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想要提醒的话语刚出口，于阴暗中的身影便闪过了视野的边缘。

马灯突然重重地从手上跌落，砸了个粉碎，微光瞬间被黑暗吞噬。

借着月色投下的光亮，便见到了一切的结束——

两个警察怔怔地望着前方，于一瞬间完成的破溃从胸口长出，

就像从人体内直接生出的花卉般，鲜血喷涌，沿着服饰流下，交织为惨淡的红。

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以及，结束这一切的那个身影，

推开两具正在倒下的尸体，

明明已经杀了人，却若无其事地掏出纸巾擦拭身上的血迹。

蓝色短发，黑色的短衫掀起一角，露出了结实而棱角分明的肌肉，而沿着衣领向下的内衬一并敞开，将那副健壮，敏捷而充满力量的躯体展现出来。

转身，并未注意驱魔人的存在，仿佛不当一回事般，而是抬起头望向修女。

“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男子的表情掩映在黑暗中，不带任何感情，可这斥责却又有着无可比拟的沉重。

“造成步入险地的后果，这都是我的责任，实在给您添了麻烦。”

修女郑重地向他鞠躬。

“我没有兴趣追究，仅仅是奉命行事，”

男子抱住双手倚靠在一面墙边，

“小姐正在召唤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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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莫斯吃力地拖动着身体，想要尽快离开，却不想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这个人你怎么处置，要尽快，我听到警哨声了。”

男子低沉的声音重重敲打在他的心头。

随后，身上便遭到了一阵试探性的踢蹬。

寂静了一阵，直到连快要失去知觉的自己，朦胧中也听到了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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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在这里呆着吧，他和我，也只是因为不同的身份而走到对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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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那个和平主义者，这一点与小姐还真是没有区别呢。”

一阵男子的讪笑，

“那么，后会有期了，教士先生。”

二人的脚步声便迅速离去，在即将逼近的火光中完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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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下...】

向着前方的火光，似乎模糊的人影伸出手，

想要抓住什么，

但此刻又能抓住何种事物呢？

随后，火焰闪耀，与半边的黑暗一起融合，跳跃，闯入最后一瞬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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