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的懺悔 - 五分鐘的懺悔，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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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

教堂的鐘聲響起。

一輛黑色的計程馬車停在一處莊園門口，兩位修女從上面走了下來。

「格洛莉婭修女，我們一家都是女神的虔誠信徒，車資算您兩枚銅幣就好了。」馬車夫搓著手，滿臉笑容的說道。

被稱為格洛莉婭的修女沉默地搖了搖頭。

「教會從不爭民利，這是女神的教誨。」她說道，然後取出三枚銅幣遞給馬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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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啦——

馬車逐漸走遠。

「格洛莉婭姐姐，就是這裡了嗎？」

年幼的實習修女特雷西亞問道。

「嗯。」格洛莉婭看著手上表示了地點的卷軸，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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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貴族的莊園，屬於雷地的領主——吉爾男爵擁有。

正常來說，貴族的莊園應該有很多農地，讓農奴們用來耕種，但吉爾男爵的莊園卻沒有。

除了中間的宅邸外，周遭都是空地。從腐爛的草根可以看出，曾經這裡也是農地。

而且——

「好漂亮啊，格洛莉婭姐姐。」特雷西亞望著金碧輝煌的主宅說道。

「太豪華了，國王的宅邸都沒這麼豪華。」格洛莉婭搖了搖頭，這並不正常，以一個男爵來說，吉爾實在過於富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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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莉婭敲了敲宅邸大門。

沒有聲音，這扇門似乎過於厚實，輕敲發不出聲響。

正當格洛莉婭思索要怎麼破開這道門時。

「格洛莉婭姐姐，是不是拉旁邊那個東西呀？」特雷西亞指著門旁一個木製拉桿說道。

格洛莉婭盯著拉桿沉默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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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內如同外面一般金碧輝煌，但卻疏於打理，到處都沾滿了厚厚一層灰。

「沒有人。」

格洛莉婭掃視著周遭，但連個僕人都沒發現，而且這扇機關門打開鬧出了這麼大的聲響，總該有人出來看看吧？

「哇！」特雷西亞叫喊著跑了出去：「格洛莉婭姐姐，你看你看！好可愛的娃娃唷！」她興奮的指著一旁地上的娃娃人偶，看起來確實滿可愛的。

格洛莉婭伸出手，撿起娃娃。

看起來不比特雷西亞可愛，而且……

很乾淨，只有沾到地上的灰塵。

她轉頭看了看旁邊半掩著的木門，走了過去。

嘎——

木門發出了聲響。

裡面的房間沒有任何擺飾，只有一個巨大的木桌。

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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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修女開始在宅邸內走動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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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看起來像是收藏室的房間內。

「我的女神啊……好多收藏唷。」

特雷西亞看著滿房間的收藏品驚嘆道。

與其他房間不同，收藏架上的刀劍閃著冷光，彷彿戰場的餘溫仍未散去。

「格洛莉婭姐姐，這些武器看起來都被使用過呢。」特雷西亞拿起一把短劍，學者格洛莉婭的樣子揮舞著。

「嗯。」格洛莉婭一把奪過劍。

「這些武器是十幾年前戰爭時用過的……」格洛莉婭翻看手上的劍：「吉爾男爵參加過那次戰爭。」

「我在馬克思神父送給我的故事書上看過！」特雷西亞開心地叫著：「是不是那個『聖女』大人參加的戰爭？」

「……」格洛莉婭斜眼看了特雷西亞一眼，搖了搖頭：「神父都給你看了什麼？那位『聖女』早就被教會裁定為魔女了。」

「魔女？」特雷西亞一臉震驚。

「她在戰爭來臨時站了出來，自稱聽到了女神的聲音，最後被燒死在火刑柱上……」格洛莉婭將劍放回原位：「吉爾男爵與她並肩作戰過。」

「那他一定很不好受……」特雷西亞低著頭，似乎在替這段故事難過。

「據說『魔女』被行刑時他觀看了全場，自此之後，便足不出戶。」格洛莉婭看著牆上掛著的畫，上面是那位曾被稱為「聖女」的魔女的肖像，她穿著一身白色盔甲——宛若天使般聖潔。

格洛莉婭脫下右手手套，輕輕摸了摸畫……很乾淨，沒有一絲灰塵。

「保衛了自己的祖國……」格洛莉婭看著畫上的少女：「值得嗎？」

喀——

她似乎觸動到什麼機關，這幅畫像門一樣可以被打開。

裡面是一本「仁慈經」，與市面上流通的印刷本不同，這是特製的手抄本。

果然，裡面的書頁被挖空，放著一串鑰匙，其中一把十字外型的特別引人注目。

格洛莉婭將其拾起，然後將畫像蓋了回去。

「格洛莉婭姐姐，吉爾男爵他……是英雄嗎？」特雷西亞問道。

格洛莉婭將手套戴上，往門口走去。

「我們就是來確認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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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房間都是灰塵，沒什麼特別的。

兩位修女又在宅邸內四處搜索。

終於——

「格洛莉婭姐姐，這裡又有一幅『聖女』肖像欸！」特雷西亞在一樓發現了一幅特別大的「聖女」肖像。

上面的「聖女」沒有穿著盔甲，而是一套少女的裙裝，畫上的她伸著手，看起來就像是要握手一樣。

格洛莉婭將手伸了過去，裡面是一個十字形的小孔。

她取出鑰匙，將那把十字形的鑰匙插了進去。

喀——

與收藏室類似的機關，與畫上的少女「握手」後，門便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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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是深深向下的樓梯，一路走下去，是一個陰暗幽森的地下室。

兩旁的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

格洛莉婭拿起一罐，只覺得看起來像是某種肉塊。

就在此時，腳步聲傳來。

「你們……是誰？」

一個髒亂落魄的男人走了出來，從身上雖然骯髒但華美的服飾來看，他就是宅邸的主人——吉爾男爵。

「吉爾男爵……」特雷西亞看著這個男人，就覺得有些畏懼，她捏住了鼻子，感覺有股濃臭的血腥味。

格洛莉婭則沒有反應，只是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

「原來是修女啊，快來快來！」

男人招呼兩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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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間內陰暗潮濕，還有股腐敗的臭味。

感覺精神有些異常的男爵熱情的招呼兩人坐下，然後端了兩杯茶過來。

特雷西亞捧起茶杯，她看向格洛莉婭，但格洛莉婭只是默默地盯著吉爾男爵。

「男爵大人……」她開口說道：「你被指控是異端。」

「怎麼可能，我……我最虔誠了！修女大人，我已經成功了！」吉爾男爵笑了起來：「我看到啦！」

「看到什麼？」格洛莉婭面無表情地問道。

「看到女神大人！只要這樣，我就能請祂替我復活達爾克了。」男爵愉悅的說著。

「不可能。」格洛莉婭說道：「女神不可能替你做這些。」

「不不不，你不懂，修女……你不懂……」男爵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來：「我給了祂『祭品』！一大堆，祂一定會幫我的！！」說完便往門口衝去。

格洛莉婭立刻踢開桌子，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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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西亞慌忙跟上。在穿過潮濕的走道時，她才注意到地上到處都是蓋著白布的不明物體，而它們便是臭味的來源。

在好奇下，她輕輕拉開一片白布——那是一個孩童的屍體，而且已經被肢解到看不出性別……

她嚇得後退幾步，忍不住反胃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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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被以鮮血拉出出一條常常的線，循著線跑去，特雷西亞來的一處房間。

房內中心有一個巨大的五芒星法陣，以鮮血繪製而成，周遭還擺滿了剛才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法陣中，格洛莉婭已經將吉爾男爵擊倒在地。

而男爵，正瘋癲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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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

懷錶蓋子被打開。

冰冷的槍口指著男爵的頭。

「異端，按照慣例，你有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懺悔或提問。」

啪搭——

格洛莉婭按下懷錶，時間滴答滴答的流逝。

「哈哈哈，修女大人，我真的要成功了！」男爵狂笑著。

「四分四十秒」格洛莉婭讀秒道。

「我看到了，和達爾克一樣，我真的看到了！！」男爵興奮的大叫道。

「你不可能看得到女神，三分五十秒。」格洛莉婭靜靜地說道。

「不！我真的見到了！我獻祭了那麼多孩子，我不可能見不到！」男爵面部肌肉不斷抽搐，他大吼著：「祂答應了我，答應我要復活達爾克！只要有更多孩子！」

「三分二十秒。」

「只要復活她……」男爵向天花板伸出手，好像想握住什麼：「我可以再見到她……在握握她的手……」

「兩份三十秒。」格洛莉婭繼續讀秒。

而男爵似乎冷靜了下來。

「那時後，好艱難呀……整個國家都要被奪走了……」

「兩分鐘。」

「但她站了出來，奪回一座又一座城市……就連國王的王冠，都是她搶回來的……」

「一分二十秒。」

「我好想她……」

「一分鐘。」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五十秒。」

「告訴我，修女。」

「我不知道，但她絕對不想看到你這樣……」格洛莉婭看著男爵，微微抖了一下：「二十秒。」

男爵突然瞪大眼睛，笑了起來，不是剛才歇斯底里的狂笑，而是幸福的微笑。

「達爾克……」

他又朝著天花板伸出雙手，好像有什麼人來迎接他一樣。

「十，九……」

「我好想你……」

「……六，五，四……」

「我來見你了……」

「三，二，一。」

時間到。

碰！

扳機被扣下，火藥被引燃，鐵粒從膛中射出。

喀——

格洛莉婭蓋上懷錶。

吉爾男爵一臉幸福，臉上還帶著寧靜的微笑，雙眼柔和的看著天花板。

格洛莉婭單膝跪地，脫下右手手套，輕輕替男爵蓋上雙眼。

「即使是異端，只要心存悔意，天堂的大門依然敞開，願女神慈光拂照，指引你們再次相遇……」她閉上眼，沉默一會後說：「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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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莉婭姐姐，所以……他是英雄嗎？」

在莊園門口，修女們正在等馬車時，特雷西亞問道。

「他們被教會所不容，自然是異端……你覺得呢？」格洛莉婭輕輕問道。

「我覺得……他們是，起碼曾是英雄。」特雷西亞說著，有些害怕的看著格洛莉婭，深怕被罵。

但格洛莉婭並沒有糾正這種有些異端的言論，只是保持著一貫的撲克臉。

「車子到了。」她向著駛來的馬車說道。

儘管格洛莉婭依然面無表情，但特雷西亞總感覺，她好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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