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吃刀刀 - 魯登道夫大橋

1945年四月份，帝國工業心臟地帶，萊茵河以西，魯爾區某處。

由於同盟軍長時間的轟炸、雙方幾個禮拜以來日日夜夜不停歇的作戰，巨大的工廠早已廢棄，輝煌的城市也只剩下瓦礫，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毀壞的戰車以及汙濁的空氣。

隆隆隆，遠方仍然傳來猛烈的炮火聲，完全聽不出來是哪裡傳來的。或許是因為耳膜早已習慣，也或許只是單純因為到處都在打仗。

奧提雅上尉正在檢查著手上的清單和眼前的物資，她身上穿著一件修身的黑色裝甲兵套裝，還沒綁起的銀白長髮在身後垂蕩著。

「嗚呃……不夠呀，完全不夠。」她抓著髮鬢，不斷苦惱著。

B集團軍已經被同盟軍包圍幾週了，補給和通訊也早就完全斷掉。

奧提雅嘆了口氣，將清單仍在木箱上，接著看向旁邊正在搗弄無線電的施密特軍士長。

「狀況怎麼樣，施密特？」

「不行，完全聯繫不上，別說友軍了，我連莫德爾將軍的指揮部都聯繫不上……」施密特已經坐在這裡幾個小時了。

「那聽起來還真糟糕，繼續努力。」

此時，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歲的少年壓著鋼盔著急的跑了過來，他的帽帶早在前幾次戰鬥裡被射斷了。

「奧提雅上尉！奧提雅上尉！」他焦急的邊跑邊喊。

「怎麼了？冷靜點，約翰。」奧提雅轉過身來問道。

「……呼呼……」年輕的列兵約翰喘了口氣說道：「少校回來了！」

奧提雅瞪大眼睛，果然遠遠就看到撤回來的探索隊。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看起來遭遇了戰鬥。

而指揮官馮•布洛克少校正被兩個士兵用擔架抬著，最後放在一處空曠點的地上。

「少校，你這是怎麼回事？」

奧提雅頓在一旁，盯著馮•布洛克腿上的傷口問道。

「喔喔，痛痛……」馮•布洛克用力撐起身子，笑了笑：「路上遇到同盟軍了，不小心中了一槍，哈哈。」然後又躺了回去。

「這樣還笑得出來？」奧提雅說著，手向後身去，接過約翰遞來的小刀。由於補給缺乏，繃帶之類的早就已經用完了，現在得從傷者自己的衣物上割來包扎。

「別別別！」馮•布洛克連忙制止正要動刀的奧提雅：「我要軍裝整整齊齊的……」

「但沒繃帶了，你需要包扎。」

「區區小傷……」

「放著不管會變致命傷的。」

「區區致命傷，是弄不死我騎士鐵十字勳章獲獎者，『鋼鐵』君特•馮•布洛克！」

「喔，又有新的稱號了，誰幫你取得？」奧提雅把小刀還給約翰，開始研究起馮•布洛克腿上的洞。

「我自己取得。」馮•布洛克笑道。

「喔，不意外……好了，你有什麼好消息能跟我說說嗎？我親愛的指揮官大人。」

馮•布洛克腿上的傷口不大，但治療並非奧提雅的專長，她揮了揮手，命令約翰去把隊上的軍醫叫過來。

約翰敬了禮後立刻壓著鋼盔小跑離開了。

「有的，奧提雅……你知道魯登道夫大橋嗎？」馮•布洛克問道。

「雷馬根鎮的那座大橋？」奧提雅回想著，那是少數幾座橫跨萊茵河的橋樑，可以透過那裡越過河流，進到帝國核心領土。

「沒錯！」馮•布魯克睜大眼睛，再次用力撐起身子：「而我們外出時遇到了莫德爾將軍的傳令兵，不過那個倒楣蛋已經死了。我們從他的屍體找了封信，上面寫著莫德爾將軍下令炸毀大橋，避免同盟軍過河。」

「什麼……我們都還在這裡呢……」奧提雅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不，橋的確必須炸掉，這沒有錯。但不代表我們不能過河，奧提雅。」

「橋什麼時候炸？」奧提雅問道。

「那封信被他的血泡爛了，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馮•布洛克說道：「但隨時都有可能，奧提雅，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他的表情認真而嚴肅，令奧提雅不敢置疑情報的真實性。

「那我們應該盡快出發，你的傷勢怎麼辦？隊伍需要指揮官，少校。」奧提雅問道。

馮•布洛克笑了起來，他將自己領子上的騎士鐵十字勳章摘了下來，遞給奧提雅。

「奧提雅•卡里烏斯上尉，我現在正式將馮•布洛克戰鬥群的指揮權移交給你。帶著我的榮譽和這些孩子，回到祖國！」他握住奧提雅的手，將勳章包在裡面，看了看周遭的士兵們：「這些士兵……幾乎都還只是孩子，他們本不該來這裡，這不是他們的戰爭……」

馮•布洛克將臉貼近，盯著奧提雅的眼睛說道：「帶孩子們回家，奧提雅，拜託你了。」

「我也才二十出頭，少校，我難堪此重任……」奧提雅剛想搖頭。

「胡說，你拿過橡葉騎士鐵十字勳章的，你可以做到，上尉！」馮•布洛克嚴肅的說道：「你很優秀，拜託你了。」

「……」奧提雅沉默一會，問道：「那你怎麼辦？」

「我會照看傷員，他們會拖累隊伍，帶著他們絕對趕不到大橋。」

「你要我放棄戰友？你明明最重視這些了。」

「原本是的，奧提雅，但我已經失去了維持這種矜持的力氣……帝國要輸了，我們贏不了這場戰爭了。」馮•布洛克輕輕躺了回去，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眼裡閃過一絲憂愁：「但孩子們是帝國的希望，重建需要他們……留給下一代這樣殘破的祖國，我很抱歉。」

「……」

奧提雅沉默著。

此時，約翰帶著軍醫趕了過來。

「喔，我可愛的雨果中尉，你來了。」馮•布洛克打破了沉默。

「你他媽在這樣叫我試試，要不要看看誰在替你治療。」雨果軍醫邊說著邊檢查起馮•布洛克的傷口。奧提雅自主的站起來，在一旁看著。

「嗯，子彈卡在這裡，不深。」雨果點著頭說道：「同盟軍，特別是合眾國，真搞不懂他們那種威力弱小的水槍到底怎麼打敗我們的。」

「開戰或許從來就不是個好選擇。」馮•布洛克問道：「那我這傷口要怎麼處理？」

「簡單。」雨果從腰間拔出小刀：「我加熱消毒一下，替你挖出來。」

「等等，不打點嗎啡或麻醉什麼的嗎？」馮•布洛克有些著急的說道。

「您一定在開玩笑，我親愛的君特先生，我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見過嗎啡了。」雨果用打火機加熱著小刀。

「你說的對……我忍忍……」馮•布洛克咬著牙說道。

「好了。」雨果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

「你那什麼表情……救救我，奧提雅！」馮•布洛克趕緊向一旁的奧提雅呼救。

奧提雅聳了聳肩。

「喂！我可是你的指揮官，這是命令！」馮布洛克看著雨果越來越近的刀刃吼道。

「你才剛把指揮權移交給我，少校，不說了，我得去準備了，再見～」奧提雅笑著離開了。

她的身後則不斷傳來馮•布洛克疼痛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小力點啊！你一定是故意的！」

奧提雅擺弄著頭上的帽子，來到自己的戰車旁。乘組員們正在維護著車輛，那是一台側裝甲上噴有「Große Eisenkiste（大鐵盒子）」字樣的虎式I型戰車。

「喔，奧提雅上尉，回來啦。」一個年輕的男人從旁邊走了過來，他向奧提雅打了招呼。

「杜爾茲准尉，報告彈藥儲備。」奧提雅直接問道。

「你昨天問了兩次，今天早上也問了一次。奧提雅上尉，只有五發砲彈，其中三發是穿甲，兩發高爆彈。」杜爾茲掰著指頭說道。

「唉……好吧。」奧提雅嘆了口氣，然後走到車後面，一個紅髮的少女正在擼起袖子檢查著引擎。

「卓菲軍士，『大鐵盒子』狀況如何？」奧提雅問道。

「引擎狀況……還能動，但燃料不太夠。」駕駛員卓菲擦了擦髒兮兮的臉說道。

「夠我們開到雷馬根嗎？」

「雷馬根？喔喔，我知道那在哪裡。應該可以，雖然很勉強。」卓菲思考一下後答道。

奧提雅點了點頭，然後用力踹了一下靠在戰車上打瞌睡的金髮少女。

「哇啊啊！」少女被嚇得大叫起來。

「話說你要睡到什麼時候，莉茲少尉？你沒準備工作嗎？」奧提雅抱著胸，盯著莉茲問道。

「抱……抱歉……通訊斷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莉茲趕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向奧提雅敬禮。

「唉……去把魯爾的地圖拿來，然後把所有能動的人替我召集過來。」奧提雅輕輕回禮，然後立刻命令道。

「是！」莉茲大聲說道，然後放下手迅速跑去完成任務。

莉茲剛走，砲塔上的砲手艙蓋被打開，一個年長的男人探出頭來，許久沒打理的的鬍渣也長了回來。

「怎麼了，突然就要召集大家？」他問道。

「喔，你在這裡呀，卡爾大叔。」奧提雅揮了揮手打招呼：「要出發了。」

「去哪裡？」

「雷馬根的魯登道夫大橋，我們要回家。」

「那座橋呀。少校回來了？」

「他受傷了，現在指揮官是我。」奧提雅笑了一下，很快恢復嚴肅神情問道：「戰車砲的狀況如何？」

「都正常，就是彈藥不太夠。」卡爾搖了搖頭：「剩下五發砲彈。」

「杜爾茲和我說過了。」

「原來如此。」卡爾皺著眉毛說道，額頭上的皺紋顯現出來。

「你太緊繃了，資深軍士長，笑一下，我們要回家了。」奧提雅張開手，畫了一個圈：「只要越過萊茵河，就可以跟主力部隊會合，到時候再把同盟軍趕出帝國，趕出我們的家園！趕出我們的祖國！」奧提雅對著空氣揮動拳頭。

「怎麼樣？」她問道。

卡爾挑著單側眉毛，有些擔憂的說道：「要是真這麼順利就好了。」

奧提雅已經反覆數了好多次了，但人數還是只有這樣。

「這就是……全部能動的人了嗎？」奧提雅問道。

莉茲點了點頭說：「嗯，能動的都來了，剩下都是重傷者。」

「唉……」

奧提雅嘆了口氣，走上虎式戰車的車頭，靴子踩在金屬上，發出鏗鏗的聲響，她居高臨下，看著底下的部署們，再數一次，還是只有十九個人。

「Soldaten(士兵們)……」她將雙手背在後面，稍息著開口道：「你們知道我不擅長演講之類的……」

奧提雅注視著士兵們，儘管大家身上都髒兮兮的，但卻精神抖擻。

「但我覺得，我有義務和你們說明情況。」奧提雅說道：「就在剛才，受傷的馮•布洛克少校將指揮權交給了我，同時將大家託付給我。」

奧提雅深吸一口氣，然後大聲說道：「各位！我們要回家，目標是雷馬根的魯登道夫大橋，只要通過那裏，我們就能越過萊茵河，與主力軍們會合！」

她沉默了一下，注意士兵們的表情。無論是資深的老兵，還是稚嫩的新兵，臉上通通閃過一絲震驚，奧提雅不會看錯。

「沒錯，回家，回到祖國的懷抱。」奧提雅喊道：「施密特軍士長！」。

「在！」施密特舉起手，站到前面來。

「在我之下就屬你最資深了，由你負責領導步兵們，而我……」她撫摸戰車巨大的砲管：「我將指揮這台虎式戰車，作為先鋒替我們開路，我們將一路挺進，直達雷馬根，越過那座該死的橋，然後回家！」

士兵們沸騰了，紛紛歡呼起來。

奧提雅也笑了起來，她伸起右手，喊道：「Heil Emperor！Heil Vaterland！（皇帝萬歲！祖國萬歲！）」

「Heill！！（萬歲！！）」

士兵們也跟著舉起右手高喊道。

在下達了準備命令後，士兵們立刻去整理裝備。

等奧提雅上尉回來時，「大鐵盒子」的車組早就已經上車等著她了。

奧提雅登上砲塔，從車長艙蓋進入車內，接過耳機和喉麥後戴上。

她探出頭來，看著後方已經準備好的士兵們，又轉了回來，堅定的看著前方。

『Panzer Vor！（戰車前進！）』

她壓著麥克風說道。

1945年四月，帝國魯爾工業區雷馬根鎮。

隆隆隆——

虎式戰車的引擎轟鳴著，後面跟著十數名步兵，每個人的身上都是灰濛濛的塵土，臉上也髒兮兮的，但都表情嚴肅認真。

虎式砲塔上，車長蓋被打開，奧提雅上尉從中探出來，銀白的長髮被她綁起成馬尾。由於戰車內過於吵雜，她戴著戰車專用的耳機，喉嚨上則配戴著依靠聲帶震動發聲的麥克風。

「呼……」她輕輕吐口氣，然後壓出喉嚨上的麥克風說道：『注意，我們進到市區了，越過應該就能見到橋了，保持警戒。』

她揮了揮手，示意後方的步兵散開並戒備，施密特見到後立刻點了點頭，指揮士兵們散開。

『奧提雅，前面有埋伏。』卡爾透過虎式的通訊說道。

『我有注意到，杜爾茲，裝填高爆彈。』奧提雅蓋上蓋子，縮回車內並下令道。

這裡到處都是被毀壞而廢棄的房屋和小樓，而同盟軍就躲在角落裡伺機而動。

『大叔，十一點鐘方向，二層窗戶，來一發。』

『Jawoll.（遵命。）』

砰——

虎式88毫米的巨大砲口亮起火光，一枚高爆彈迴旋射出，命中小樓二層的窗戶，炸出璀璨的火光和煙霧。

一個渾身燃燒的王國軍人從窗戶翻了出來，在地上哀嚎著，不久便沒了動靜。他的同伴們馬上從四周衝出，對著戰車不斷射擊。後方的施密特軍士長立刻指揮步兵們進行反擊。雙方展開猛烈的交火。

『莉茲、大叔，用機槍射擊，省點彈藥。杜爾茲，兩發穿甲彈，他們一定會有戰車。』

『Jawoll.（遵命。）』

『『Ja！（是！）』』

奧提雅從觀察孔不斷注意著外面的情況，同盟軍已經倒下好幾人，但施密特那邊也沒好到哪裡去，已經有個年輕的女孩被擊中，鋼盔滾落在旁，正捂著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不過總體上仍是帝國方佔據優勢，在虎式戰車的加成下，同盟軍步兵們很快就崩潰，開始撤退。奧提雅從觀察孔看到步兵們高舉雙手歡呼著。

但她卻注意到更糟糕的東西，遠處右側轉角出現了一根砲管，是戰車，它正在瞄準。

『情況不對，卓菲，向左急旋！』奧提雅喊道。

卓菲立刻操控戰車，卡住左邊履帶，讓右側履帶移動，整台戰車迅速轉向。

就在轉向同時，一發砲彈擦了過去，直接擊中一個倒楣的老兵，那個人直接被炸成肉泥。

『是聯合王國的彗星戰車！大叔，在右邊！』奧提雅吼道：『Feuer！（開火！）』

卡爾迅速開炮，虎式戰車發出巨大的怒吼，穿甲彈直接擊穿那台彗星戰車。

『右邊還有一台！』

奧提雅話還沒說完，只見一束火光襲來，整台車劇烈的震顫。

『我們中彈了！』莉茲大叫道。

『我們還活著，大叔，快開火！』

卡爾再度轉動砲塔，迅速瞄準另一台彗星戰車。杜爾茲也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穿甲彈填上。

虎式再次咆哮，穿甲彈鳴叫著飛去，擊中另一台彗星戰車，引燃彈藥艙內的砲彈，整個砲塔炸上了天空，火焰熊熊燃燒，隱約可以見到那台車的車長也被炸起，整個人燃燒著落在地上。

『報告損傷。』奧提雅下令。

『奧提雅，剛才急轉，負重輪脫落了……』卓菲報告道。

『砲塔卡住了，我猜剛才那一發卡進砲塔環裡面了。』卡爾放開轉盤說道。

『唉……沒事，維修一下吧。』

奧提雅探出砲塔，摘下耳機，看著燃燒著的彗星戰車。此時，施密特跑了過來！

「施密特軍士長，報告損失。」奧提雅說道。

「是。」施密特敬了禮，報告道：「三人擦傷，一人重傷，一人陣亡。」

「嗯，重傷的那位……你明白的……」奧提雅盯著施密特，有些哀傷的說道。

「我明白的，上尉……」施密特點了點頭，又敬了個禮，拔出佩槍，離開了。

奧提雅看著他離那位重傷的士兵越來越近，施密特跪在那位士兵旁，不斷安慰著哭泣的士兵。

那是個十九歲的少女，因為臨時的招募而被迫入伍，時常哭喊著要找媽媽，現在也不例外。如今，她的腹部一片血紅。

施密特溫柔的安慰，少女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施密特輕輕蓋住她的雙眼，然後扣下扳機……

奧提雅脫下耳機和喉麥，爬出車艙。在她的命令下，除了卡爾留著警戒之外，其他組員通通都下來協助維修戰車維修。

她輕輕靠在砲塔上，看著街口燃燒的彗星戰車殘骸，以及同盟國軍人的屍體。

卡爾也打開砲手艙蓋，探出頭來。他掏了掏口袋，取出一根未點燃的香菸，叼在嘴上。

奧提雅看了看他，問道：「怎麼不抽？」

「最後一根了，叼著過個癮。」卡爾咬著菸說道。

「喔。」奧提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繼續盯著同盟軍的屍體看。

「奧提雅，你覺得他們為什麼參戰？」卡爾瞇著眼問道：「聯合王國和合眾國，這明明不是他們的戰爭，他們為何非得飄洋過海來這送死？」

「為了正義嗎？畢竟是帝國先發起戰爭的。」

「呵，正義？我看到不見得。」卡爾笑了笑：「多半是他們的國王和總統害怕帝國奪回陽光下的土地後，觸犯到他們兩國的利益。」

「但到頭來還是人民被送到前線……」奧提雅苦笑著：「就這點來說，他們和我們似乎也差不多呢。」

突然，奧提雅注意到遠處同盟軍戰車殘骸那裡，又有一門砲被推了出來。

「十七磅砲！他們怎麼推出來的？」

奧提雅和卡爾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喀喇喇的聲音響起，十七磅砲正後方的小樓由於剛才被虎式擊中過，現在終於承受不住，塌了下來。

「呼……哈……Scheiße（髒話）……」奧提雅深吸一口氣，罵了一下，然後對車裡面說道：「大叔，把MP40遞給我。」

「嗯，拿去。」卡爾似乎沒怎麼被驚嚇，淡淡地將衝鋒槍遞給奧提雅。

「施密特，你留在這邊指揮。卓菲、杜爾茲，把車弄好。莉茲，拿著！」

奧提雅一一下令，然後把MP40扔給莉茲：「跟我來。」

兩人警戒著朝十七磅砲的殘骸走去，奧提雅拔出自己的佩槍，時不時注意著周遭。

剛才的坍塌壓死了好幾名王國士兵，十七磅砲的砲手整個下半身被壓著，但手還放在擊發器上……

奧提雅突然注意到，他還在喘氣。

「該死，他還活著！」

奧提雅立刻對著砲手射擊，但已經來不及了。

碰！十七磅炮讀後座力立刻激起大量煙霧，砲彈高速出膛，擊中虎式戰車的砲塔。

「咳咳！大叔，卡爾大叔！」

奧提雅將槍扔在一旁，焦急地衝了回去，由於過於激動，還摔了幾次。

「大叔！」

她用力打開艙門，想看見往常那個令人感到安心的年長男人。

「大叔……」

奧提雅不忍直視車艙裡的血跡和慘狀，但她卻遲遲無法移開視線。

「大鐵盒子」受損過重，失去戰鬥能力，戰鬥群只能在沒有戰車掩護下繼續前進。

才沒多久，又遭遇到戰鬥，一對昨天剛滿十八的雙胞胎兄弟被手榴彈炸死。

從這開始，戰鬥群就不斷減員。

一條大街上遭到維克斯重機槍的襲擊，損失了四個人才摧毀機槍陣地。

稍微放鬆休息時，施密特被狙擊手射殺。身為軍醫的雨果為了救他也被射殺。

而為了接近狙擊手的藏身處，包括約翰在內的五名戰士永遠留在那裡，才讓奧提雅端著MP40，踹開門將狙擊手打成蜂窩。

而卓菲，她為了撿一塊落在屋子裡的巧克力餅乾而被詭雷炸死……

至此，戰鬥群僅剩下三人。

雖然只剩下奧提雅、杜爾茲和莉茲三人，但他們為了回家，仍繼續走著。

「加油，兩位，我們快到了……」奧提雅強撐著自己說著。

按照地圖，只要穿過這條小巷，就可以到達大橋了。

奧提雅指著前方。

「終於要到了，哈哈！」莉茲笑了起來。

「杜爾茲，等我們過河，我一定給你申請一對新手套。」奧提雅轉頭說著。

「好，你答應我的。」杜爾茲也笑了起來。

終於，在經歷千辛萬苦後，僅存的三人終於來到了魯登道夫大橋。

……

「橋……橋呢？」杜爾茲盯著河面看，那裡本該有座橋，一座大橋，一座能讓他們回家的橋。

但湍急的河流裡只有大橋的殘骸，橋頭的鋼梁斷裂的像撕扯的碎布。

「不可能……」莉茲也盯著河看。

殘骸廢墟四周都是彈坑和彈痕，這裡曾發生一場戰鬥。

「難怪……原來如此……」杜爾茲落寞地笑著：「這就是為什麼同盟軍會出現在雷馬根的原因啊上尉，橋早就被奪走了，然後又垮了……」

奧提雅沉默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走到河邊，跪了下來，輕輕舀起萊茵河因硝煙而有些汙濁的河水。

冰涼涼的，和她還是孩子時，和萊茵河還清澈時一樣。

這不是夢，橋塌了，真的塌了。

河上沒有橋，只有斷裂的鋼筋殘骸，以及破碎的希望。

堅守的傳奇——雷馬根大橋之戰- 壹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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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起了霧，霧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

離開大橋，三人沿著河岸走著，看來絕大部分的同盟軍都已經渡河了。

祖國，祖國，三人腦中的祖國早如這霧中之物一般，模糊不清了。而且，很大概概率早就毀滅了。三人其實都這麼想著，但沒人說出來。

「上尉，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莉茲擔憂的問道。

「我們……我們……」奧提雅低著頭：「我不知道……」

「投降……如何？」杜爾茲問道。

「……」奧提雅沉默著，這無疑是最糟糕的結局了。

但莉茲點了點頭，她已經受不了了。

「我同意，我不想待在這了，上尉……」

「好吧……」奧提雅同意了，三比二，不是因為想投降，而是因為她尊重部下。

而且，物資、士兵……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但樂觀的想想，起碼還活著。

此時，遠處傳來人聲，遠遠可以看見模糊不清的霧中人影。

奧提雅立刻揮手，示意兩人躲入草叢裏面。

兩道人影慢慢靠近，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可以看到制服的輪廓，他們也是帝國軍。

隨著距離接近，可以看出那是兩個少年，而那兩人似乎也注意到奧提雅了。

「Wer ist da?（誰在那？）」其中一名士兵舉槍大吼道。

「別開槍，我是帝國人！」奧提雅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兩位士兵遲疑一下，舉著槍繼續靠了過來。當他們倆看清楚奧提雅時，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等等，我認得你！」其中一個表情稚嫩的士兵說道：「你是報紙上那個！」

「奧提雅•卡里烏斯上尉！」另外一個臉上有道疤痕的年輕士兵補充道。

「對對，帝國史上最年輕的虎式王牌、東部戰線的救火英雄。奧提雅上尉，我是您的粉絲！」稚嫩士兵興奮的說道，想跟奧提雅握手。

奧提雅脫下手套，和兩人一一握手。

「你……你們幾歲了？」奧提雅看著兩人，皺著眉問道。

「我今年剛滿十七，奧利佛已經十六了。」臉上帶疤的少年士兵回答了奧提雅的疑問。

奧提雅看了兩人身上的制服，那不是軍裝，而是青年團配給的制服，肩膀上綁著的袖標表明了他們的身份——「Volkssturm（國民突擊隊）」。

兩名少年愉快的取出筆記本，希望奧提雅能幫他們簽名。奧提雅接過筆記本，上面的外皮已經破破爛爛的，還沾染上不知道血跡，想然這兩人也或多或少經歷過戰鬥了。

奧提雅簽完名，將筆記本交還回去時她問道：「話說起來，你們在這裡要做什麼？」

「還能做甚麼什麼，上尉？」被稱作奧利佛的少年笑了起來：「我們要突襲同盟軍，突擊隊的大家都已經準備就緒了，我們倆來探路的呢！」

「你們瘋了嗎？」

奧提雅突然激動起來，她抓住奧利佛的的肩膀說道：「國民突擊隊壓根沒有戰鬥實力，你們要拿什麼去打贏同盟軍？」

「我們有不服輸的意志力，上尉！」臉上帶疤的少年說道。

「對，有意志力！」奧利佛也說道。

「難道靠意志力就能打贏嗎？」奧提雅盯著奧利佛深藍的眼珠看。

奧利佛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他表情認真，眼裡滿是狂熱。

奧提雅放開奧利佛，搖了搖頭：「你們這是在送死……」

「但我們願意為祖國犧牲！」疤痕少年說道。

「祖國不需要你們的犧牲，她更需要你們活著……」奧提雅哀傷的看著兩人：「投降吧，孩子，還來得及，趁還活著……」她希望兩人能把她的話聽進去。

但兩位少年眼裡滿是震驚，完全不敢相信會從自己的偶像嘴裡聽到這種話。

「不好意思……上尉，你能再說一次嗎？」奧利佛問道。

「我說……投降，不要在掙扎了，帝國已經輸掉這場戰爭了，再打下去，不過是浪費鮮血，浪費生命而已。」奧提雅背過身去：「比起白白的死去，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喀噠——

是衝鋒槍上膛的聲音，奧提雅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她不會聽錯的。

「上尉，你這是在背叛祖國……」

奧提雅慢慢轉過身去，原本稚嫩的奧利佛臉上現在帶著極為不解和憤怒的表情。

「你怎麼能背叛祖國？」他大聲質問著。

「放下槍，冷靜，我們談談，我沒有背叛祖國。」奧提雅試圖安撫他，但似乎沒有什麼用處。

「但你在教唆投降！你這失敗主義者！」奧利佛大吼道，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難怪帝國會失敗，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

「冷靜，奧利佛，這樣太超過了吧？」帶疤的少年也試圖緩和氣氛。

「滾開，迪米特里！」

但卻被用力推開。

奧利佛咬著牙，憤怒的看著奧提雅。

奧提雅不知道還應該該說些什麼，她所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但似乎沒什麼效果。

「別這樣……你還能回頭的……」

噠噠噠噠噠——

奧提雅倒在地上，仰望著天空，她只覺得腹部火熱熱的。但很快，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她感覺自己好像中槍了，而且是好幾槍。

她能看見，開槍的少年似乎也嚇到了，兩人都逃跑了。跑了也好，如果他們因此改變想法那就更好了。

隱隱約約的，好像看到莉茲和杜爾茲著急的跑來。兩人臉皺成一團，看起來還挺好笑的。他們倆不知道在說什麼，奧提雅已經聽不見聲音了，她猜，大概是在呼喚她吧。

逐漸的，奧提雅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黑暗，疼痛感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消失了……她只覺得，好冷、好累……就稍微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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