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吃刀刀 - 《藏在雲後的星星》

我嚮往夜空。

夏夜中的繁星是最耀眼的，因為有你。

夢中的少年，你好嗎？

我日日夜夜守候著你的回應。

塵封在宇宙中的秘密，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回憶。未被流傳的故事，在歸去的路上，留下深刻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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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為什麼要一直跑來跑去，我找你很久欸。」

「抱歉，孟琪。我不知道妳在找我。」

「我想找你幫忙。」

天台上的少年，是我難得才能見面的哥哥。廢了好大心思才找到了他，可當我看見那脆弱的背影，眼眶不自覺模糊起來。

他一年比一年還瘦。

「說吧。是什麼事情難倒我們小公主了？」

「科學作業。」

我伸手遞出厚厚一疊資料，我花了兩天還是看不懂的白紙。

「妳現在還有這種作業哦？這是要做什麼的？」

「老師要我們做宇宙天體模型，但那些方位什麼的我根本不懂，地圖上又沒有寫。」

「當然不會寫呀。天上和地上的東西又不一樣。」

他輕輕的笑了，彎彎的眉角帥氣的恰到好處。

「那怎麼做嘛。我完全不會。」

「過來這裡。」

他招著手示意我靠近天臺邊，靠近他的身邊。

「妳看，那是什麼？」

他又指向幽暗的空中，停在繁星聚集處。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的抬頭看向星空。

「好多星星。它看起來像勺子。」

「沒錯。那是北斗七星。」

親眼看見北斗七星還是很震撼的，它比想像中要大很多。

「我以為它很小。」

「宇宙這麼大，星星當然也很大。」

「那宇宙不會被星星塞滿嗎？」

「不會的。因為星星會移動哦。而且宇宙是非常非常大，大到沒有邊際的那種。」

「那麼模型就要做好大才行了。」

「當然可以，孟琪有什麼想法嗎？」

他寵溺的摸了摸我的頭髮，動作溫柔的像是觸碰什麼易碎品一樣。

「我想做地球。」

「好。哥哥陪你。」

我牽起他的手，離開了天台。

夏風徐徐，吹起夜晚的哀鳴，少年緊握的手，傳來溫熱關切。思念循著血液流往心間，振奮每一顆細胞，來自至親的愛，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只是我從沒想過，我再也感受不到這樣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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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琪！」

屋外傳來哥哥的呼喊聲，他正忙著為我的天體模型操心。

「怎麼了嗎？」

「我需要妳幫哥哥的忙。可以幫我找找看家裡有沒有鐵絲繩嗎？」

依言，我在家中翻箱倒櫃，卻只找到一些短鐵棒。雖然未達目的，但我想鐵絲和鐵棒的用處差不多，就索性返回了。

「哥哥，鐵棒可以嗎？」

「也可以，謝謝妳，孟琪。」

好在哥哥並沒有拒絕。

「你要這個做什麼？」

「要用來固定地球，地球是漂浮在宇宙中的，不是停在陸地上的哦。」

「你要今天全部做完嗎？」

「總不可能都是我吧，上色交給孟琪好不好？」

「好的。」

「妳想要畫星星嗎？」

「北斗七星嗎？」

「當然可以，給妳自由發揮。」

他將畫筆遞過來的一瞬間，我好像接受到他的情緒。當他接觸與天文有關的活動時，他會顯得特別開心。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興趣愛好。

雖然總被別人否定。

哥哥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天文學家，常常一個人躲在天臺看夜空，總是很陶醉的樣子。

「哥哥很擅長這個。」

「妳哥哥我平常連住校都在研究星星。」

「星星都是在晚上出現，不用睡覺的嗎？」

「那可以早上睡覺呀。」

他突然笑了起來，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常常為此爬不起來而翹掉了好幾節早課。

「翹課王。」

我撇了撇嘴，心底暗暗難過。哥哥為了研究天文，甚至連假日都不肯回家，導致我見到他的次數越來越少。

「我可是很認真在研究故事。」

「有什麼故事？」

「妳聽過來自星星的故事嗎？」

「外星人嗎？」

「才不是。」他又笑了笑。

哥哥搬了張凳子，讓我坐在他身旁。

「其實呢，每顆星星都代表著一個人哦。」

他又抬起頭，望向暗夜中的繁星。

而我靜靜地聽，聽他訴說他的夢。

「當一顆星星化作流星隕落，就代表有一個新生命誕生在這世界上。新生兒帶著來自星空的每一份希望，降落在凡間，享受人間生活。」

「那我也是從星星變來的嗎？」

「是呀。孟琪出生的那天，是哥哥見過最美的夜空。最耀眼的星星落下時，我就知道我的小公主要出生了。」

「那哥哥呢？哥哥是北頓七星嗎？」

「是北斗七星。」他揉揉我的頭髮，眼睛彎成了月牙。

「但哥哥不是北斗七星，哥哥是圍繞在孟琪身邊的群星，要保護孟琪的。」

「謝謝哥哥！孟琪過得很好哦！」

當時的我肯定非常相信哥哥說的話吧，儘管現在看來是一則非常荒唐的童話。

其實最後的模型作業都是哥哥做完的。他利用我找到的鐵棒支撐地球模型，並將它裝在塗滿黑色顏料的玻璃箱裡。而我因為耍賴，只畫上幾顆白點當作星星，就丟給毫無怨言的哥哥了。

而年幼的我還並不瞭解那組模型有多麼珍貴。

天文是哥哥的專長，想當然爾，模型得到了班上最精細優秀的誇獎。同學朝我投來欽佩的眼神，個個都好奇我怎麼做出來的。

後來老師提議我參加校外的科學展覽，榮獲特優獎項也都是在我預料之內的。我感到非常驕傲，抱著沉重發亮的獎盃直奔回家。

當我興高采烈踏進家門呼喊著哥哥時，才得知他已經離開的消息。

下一次再見到哥哥，或許是下週末吧。

我始終堅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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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櫃上的金色獎盃積了厚厚一層灰。本該屬於哥哥的勝利，他卻無從得知。雖然我總藉著哥哥的光在校內暢行無阻，但我依然認為，榮耀是哥哥的。

直到拿到我在博物館看見熟悉的宇宙天體模型，下方標寫著我的名字，我才意識到，所有人都不知道哥哥的存在。

我暗自想著，等哥哥下次回來，我要帶他親眼看看自己的作品。

那日我在模型前待了好久才肯回家，還因為晚歸被媽媽訓了一頓。不過我覺得好開心，哥哥的作品被展示出來，讓好多人看見。就算寫著我的名字，只有我知道，那只屬於沈孟琪最愛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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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年年過去，總感覺獎盃黯淡了不少。

哥哥很久沒回來看我了。

我想念他寵溺的眼神；想念他爽朗的笑聲；更想念他輕撫我的臉頰，將我當作他的寶貝。

哥哥，我長大了。你要回來了嗎？

會不會等他回來以後，就不認得我了？

會不會他忘記我們一起討論星星的故事？也忘記了模型。

我站在天臺邊，望向遠方的北斗七星，卻被飄過來的雲遮住了光彩。

計數著哥哥快要畢業回家的某天，媽媽送我一條黑色的長裙。

婉約風格的設計，裙擺裝飾蕾絲花邊，腰間還綁上蝴蝶結，甚是好看。可我卻無法從媽媽的眼中讀到一絲歡喜。

哥哥生日那天，媽媽也換上了和我一樣的黑色長裙，帶我一起出門。

她說要為哥哥慶生。

可是我只看見一張哥哥的照片。

我晃了晃媽媽緊握住我的手，問她：「為什麼圍在哥哥身邊的不是星星，而是花？」

媽媽哭了。我好慌張。

氣氛好壓抑，好哀傷，和我想像中的生日不一樣。

大家唱著悲痛的歌，流著淚叫哥哥快跑、快跑。

而我只是癡癡的仰望藍天白雲，找尋北斗七星。

哥哥不在我身邊保護我，我好害怕。

我好想逃。

哥哥，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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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長大了，長成和哥哥一樣的年紀。獎盃換了一個位子，被細心的供奉起來。

當我再次回到博物館的天體模型前，卻早已不見昔日的珍品。我著急的像院方確認，好在只是更換了藏品而已，並沒有將它銷毀。

經過一連串繁瑣的身分查證後，模型終於回到我身邊。

那沉甸甸的重量，裝載無數我和哥哥的回憶。

多年的夢想即將被實現，只是這次輪到我捧著模型，帶到哥哥面前。

夏夜的天臺涼爽，我想起了星星的故事。

明明星星會移動，為何只要我抬頭，總能看見北斗七星？

回到哥哥的靈桌前，眼淚卻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落。

「哥。可是你沒有告訴我，人死後會不會變回星星啊。」

我將嶄新的模型擺在獎盃旁，那個更換過底座的宇宙天體模型。

眾星雲集下，依然散發光芒的署名和標題，是永遠屬於哥哥的榮譽。

沈嘉雲。

《藏在雲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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