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之血 - 第三章來者不善（3）

　　距林晞陷入昏迷過了五分鐘。

　　在吳佳可的牽制下，部分同學皆已退至教室後排，騰出前半部的空間給她和林安緹對峙。

　　底片還剩三張，右腿正在滴血。那是幾分鐘前，被「指定漩渦」打中的傷口。

　　林安緹的天賦「漩渦」，能將周圍的事物以旋入的方式牽引至中心，也能反過來將其釋放。

　　當她保持高度專注時，還能直接將特定目標自中心撕裂。由於施展期間身體無法動彈，林安緹在戰鬥中只用過一次，在吳佳可的腿上留下一道裂痕。

　　「真是強悍的能力。」鬆開馬尾上的結，吳佳可將綢帶取下，俐落地綁在傷口的上方止血。

　　她認為，妹妹並沒有想傷害人的念頭，畢竟若她狠下心來，幾分鐘前自己早就死了。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吳佳可再次動之以情——

　　「安緹，我們談談好嗎？」

　　「是不是媽媽最近說了什麼，讓你感到不開心了？」

　　「我們一起去找媽媽，把事情說清楚，講明白好不好？」

　　周圍的空氣劈啪作響。

　　在一陣長達三十秒的靜默過後，林安緹咬牙開口。

　　「你要演到什麼時候？」

　　「什麼？」

　　下一秒，氣彈甩到吳佳可的臉上。它速度不快，咫尺間，吳佳可下腰躲過。

　　觸碰到牆面的氣彈向四周炸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緊接而來的，是少女的怒吼：

　　「少在那邊裝作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現場的空氣凝結，只能聽見林安緹力竭的吶喊。此時，吳佳可像個被震懾住的動物那般，整個人靜止不動。

　　林安緹的眼淚落下。

　　伴隨鮮血的腥臭，兩道赤色的漩渦自少女的後方噴湧向前，在她的指使下，以雷霆萬鈞之勢撲向吳佳可。

　　此時，底片還剩三張。

　　顫抖的手指已經無法維持鏡頭，吳佳可不斷思索著，卻始終得不出正確的答案。

　　她不明白，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錯了？

　　直到妹妹的眼淚滑落，她才發現，妹妹過得並不快樂，與自己想象中的美好未來大相逕庭。

　　「不該是——這樣的。」

　　伴隨猩紅的能量襲向自身，吳佳可閉上雙眼。若至今為止的所有努力，卻落得讓心愛之人流淚的下場，那她繼續活著，似乎也沒有了意義。

　　她努力著，想給妹妹更好的生活。

　　同儕前，她是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許家大小姐；師長前，她是完美無缺，惹人憐愛的財閥千金。

　　作為許家的養子，吳佳可是個滿分女孩，不能有一絲錯誤，否則就會成為「媽媽」的棄子。

　　「你是說謊精⋯⋯」暗紅的血淚自林安緹的眼角悄悄滑落。

　　「明明說好一輩子⋯⋯」

　　「為什麼一聲不吭就離開？」

　　「為什麼突然拋下我？」

　　「你電話越來越少接，人又常常消失不見！」

　　她的聲音逐漸顫抖，指節發白。

　　「比起那個日日折磨我的女人，我更恨你！」

　　少女的哭喊如同利刃，撕開吳佳可的心臟。劇烈的情緒波動下，林安緹放出的兩道漩渦更加兇猛。

　　「你聽見沒有！我最恨你了！」林安緹高喊著。

　　就在漩渦即將撕裂吳佳可的剎那——

　　陰陽交匯的太極圖騰於少女的身前張開，黑白與猩紅的力量對撞，強烈的氣壓將周圍的桌椅掀飛。

　　少年慵懶起身，左瞳散發出白金色的光芒，他向前一踏，周邊的戾氣瞬間散開。

　　「抱歉我來晚了。」林晞的話中略帶笑意。

　　「強制與原始人格切換，的確有點難度。不過嘛，英雄總是最後一刻才會華麗登場。」

　　【此刻，身體的控制者——C17】

　　語畢，林晞身形一震，左腿向前方划出，伴隨雙臂轉動，巨大的太極一分為二。

　　只見，黑白雙色的月彎與漩渦相互抵銷，在林晞花里胡哨的操作下，最終將其淨化成一股純淨的自然能量。

　　這股自然能量，林晞的師父「王采悅」將之稱為——可能性。

　　「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止我！」眼看，自己的攻擊被少年擋下，林安緹握拳猛擊窗口，銳利的碎片劃傷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駭人的劃痕。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右腕上的花邊手環脫落，蕾絲的背後，竟是一條條已然結疤的刀傷。

　　「林、林安緹！你瘋啦！你怎麼能？你怎麼可以！」吳佳可幾乎是叫了出來，已然沒有往日大家閨秀的模樣。

　　「我的事——不用你管！」

　　下一刻，爆裂的氣彈如狂風驟雨，與前幾次的攻擊不同，林安緹近乎癲狂，毫無章法的氣彈掃向周圍無辜的學生。

　　——我難道，要死了嗎？

　　懶骨頭女士望著襲來的氣彈化回原形。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雖然成為一塊懶骨頭是她畢生的夢想，但最終，她還是決定以人的身分，體體面面的死去。

　　生死一瞬——白金色的屏障矗立於眾人面前。

　　僅是輕輕觸碰屏障，氣彈便彷彿沒入黑洞之中，憑空消失。

　　講台上，一隻戴著墨鏡的柴犬翹著腿，囂張地坐在伸縮椅上。他挑著眉，指了指門口的林安緹，示意要林晞加快動作。

　　「別催我，老狗。」少年壓著嗓，尾音夾帶略微油膩的氣泡音，他嘴角揚起笑意，右手的指槍橫在胸前——

　　砰！龐大的自然能量突破槍膛。

　　金色的子彈畫出一條絕美的線道，將沿途經過的氣彈全數破壞。

　　那是代表「創造」之力，金色的可能性。

　　子彈飛了一會後，安穩地落在林安緹的腳邊。隨即，她如同發瘋似地衝了上來，雙拳猛烈擊打屏障。

　　趁著姐夫擋住林安緹的空檔，林晞將手放到吳佳可肩上，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義正嚴辭地說道。

　　「站起來，吳佳可。」

　　聽見少年的聲音，吳佳可這才回神，自己正癱在地上。

　　「⋯⋯我、我做不到。」少女無力地吐出幾個字來。

　　過去的吳佳可，一字一句都是那麼自信，彷彿世間的一切，沒有什麼能讓她停下步伐。但此時的她，聲音不斷顫抖，如同喪家犬那般，既驚惶、又害怕。

　　「安緹她⋯⋯好像傷害了別人。」吳佳可斷斷續續地說道。

　　作為許家的千金，擅自出門是絕不允許的，就連去學校上課，都會有管家和保鑣跟隨。

　　林安緹之所以能夠單槍匹馬，來到承曜高中的原因，以及那團充斥著濃厚血腥味漩渦。

　　吳佳可不願去想。

　　「站起來，吳佳可。」

　　雙腿失去力氣，綢帶纏住的傷口滲血。

　　吳佳可不明白，林晞為何要這樣強迫自己。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姐姐，失敗的人類，不僅沒能將妹妹引領至正確的路途，還傷害了她，逼她走上絕路。

　　這樣的自己罪該萬死，沒有活下去的價值，如果安緹想取走自己的性命，那便給她就是。

　　「喂！你這該死的女人，難道聽不懂人話嗎？」

　　吳佳可聞言一震，少年從來不會這麼跟自己說話。

　　熟悉的聲音，卻說著陌生的話。儘管林晞並非一位紳士，但吳佳可也未曾從他口中聽過這樣難聽的粗話。

　　「你⋯⋯到底想我怎樣？我已經傷害過她一次，難道還得傷害她第二次？」

　　「對。」沒有一絲的猶豫，林晞斬釘截鐵地回答。

　　「憑什麼！」吳佳可對著陌生的少年大吼。

　　「憑你是她姐姐。」

　　少年的一句話，如同一記當頭棒喝。

　　「長大後，我想要嫁給姐姐。」回憶裡，女孩的手裡攥著花朵，低頭望着腳底。

　　「可惜，我們是姐妹，不能結婚。」

　　「不能結婚的話⋯⋯姐姐還會陪在安緹身邊嗎？」

　　橙黃的楓樹下，秋日的涼風颼颼吹過，年幼的吳佳可勾起女孩的小指，輕聲低語。

　　「會的，姐姐會一直陪著安緹。」

　　「一輩子。」

　　吳佳可猛然睜眼，望著眼前發狂的妹妹，少女瞳孔中映射出的，並非只有怨恨，還有害怕。

　　她害怕被拋棄、害怕失去唯一的親情。

　　擦乾淚水，吳佳可艱難起身，她雙手向前，指尖相扣，頃刻，長條形的方框中，出現少女林安緹的身影。

　　「如果說，已經發生的事不能改變，犯下的錯誤無法彌補。」

　　姐姐不奢求你原諒。

　　但作為姐姐，我願意與你共同擔起這份罪業。

　　「林晞！幫我！」

　　下一刻，黑白相間的太極向前推進，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毫無防備的林安緹慘叫一聲，整個身體被擠上牆面。

　　底片還剩三張。

　　吳佳可的天賦【底片】，能將場景瞬間的狀態存入底片之中，而它的另外一個功能。

　　「安緹，笑一個。」

　　喀擦一聲——林安緹和太極同時被印上牆面，她全身如同如同壁畫般貼合牆面，僅剩兩顆眼珠子惡狠狠地轉動，全身無法動彈。

　　至此，總共用了二十三張底片。

　　已經，沒有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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