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衝過來的蕭縱野則是在幾步外的距離被裴長清攔住,驟然停下腳步,搖著頭震驚道:「師兄……我不是故意的……」他試圖越過裴長清,伸出手想去觸碰秋翊致,卻被裴長清攻來的長劍所阻,縮回了手。
如此一來,蕭縱野方回過神,紅了眼眶,竟是咬牙切齒地吼道:「溫未嵐!都是你害的,我必定要殺了你!」
說罷,他提起了大刀,往溫未嵐的方向再次劈砍而去。跪在地上的溫未嵐還抱著秋翊致,不得已狼狽地再次展開扇屏,好在裴長清急切揮劍及時打開了這道攻擊,雷光衝撞至絕霜劍刃上,偏擺擦過溫未嵐所在,雷電僅灼燃一處衣角,可力道之強大使劍劇烈震動,甚至差點讓裴長清脫手。
眼見秋翊致身負重傷倒臥不起、蕭縱野又一再攻擊溫未嵐,裴長清此刻心中竟有悲憤交加,一時體內靈力奔流竟如同烈焰灼燒著心臟。他握緊長劍揮舞空中,掀起漫天飛雪,霜氣所及,地上凝結出一層寒霜,霜雪齊飛朝蕭縱野奔去。
「蕭縱野,住手!我沒有你這般逆徒!」
尚在殺意和仇恨中的蕭縱野略有不察,不慎吃下這一猛烈攻勢,身形狼狽地被逼退幾步,鮮血噴濺,落在那黑袍上卻似無痕跡。他聽了這話先是悲傷一怔,忽而笑了起來,笑聲漸高,近乎瘋癲。他重新提起刀,表情扭曲地逐步逼近裴長清,聲音在風雪中顯得低沉而詭異。
「不錯,師尊,我也不想再當您的徒弟了。我要擁有您,讓您徹底臣服在我身下!」
「你……說什麼?」裴長清頓時似遭雷劈中一般佇立原地,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蕭縱野,「你何時……竟抱有此等心思?」
「我也分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了,總之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一直想擁有您。」蕭縱野恨恨地說著,沒有停下腳步,「所以,我才會如此嫉恨在您身邊的每一個人,有人靠近您,我就恨不得殺了他們。比如那溫未嵐,搶走您的關注又搶走師兄的心,如今還害師兄受傷,叫我如何能原諒!」
「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竟然……」裴長清倒吸一口涼氣,自剛才便起的劇烈疼痛感縈繞在腦額當中,整顆頭似乎將要爆開一樣,腦海嗡嗡作響,靈力在體內四處衝撞,使他如被熊熊烈火灼燒一般難受。裴長清抬起頭,強忍著不適道:「你害了翊致和未嵐,而我竟然一直為你辯護、一直想著要保護你,既使入了無情道,我還是為你抵擋雷劫……我到底助紂為虐了多久!」
那些蕭縱野失蹤的日子,他表面上維持著無情道的冷靜,私底下卻一直派人焦心尋找,如今還歷歷在目。裴長清心中無數悲憤與悔恨交加,咬牙舉起長劍,竟有一滴清淚在寒風中滑落。「蕭縱野,今日我便親自手刃你這逆徒!」
此言一出,漫天霜雪齊發,他的眼中盡是沉重的哀痛決絕,情感竟如常人般鮮明,渾然不似無情道的修者。
此情景讓蕭縱野不禁怔愣,只是下意識地迅速舉起刀接下裴長清這一擊,順著力道往後退了兩步,並未反擊。從裴長清的攻擊中,他能感覺到異樣,師尊的的氣息和節奏明顯已經紊亂。
使出那招後,裴長清的目光逐漸模糊,周身劇痛如烈火焚身,五感似被撕裂。他咬牙想穩住身形,卻發現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每一次運轉都像是在自焚經脈。如此情狀使裴長清已經意識到事實——無情道……即將要破了!
縱使他心中警鈴大作,卻控制不住身體,無力挽回崩潰的局勢,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步步落入劣勢,漸漸落了下風。
溫未嵐還想援助裴長清,可是此時此刻的他又怎麼可能離開身負重傷的秋翊致?況且蕭縱野最仇視的人便是他,不好貿然吸引注意,唯恐死路一條。溫未嵐一時之間焦灼不已,一旁已疲於應戰的莫辭似是有所料,抽空喚道:「未嵐,萬萬不可,你去必死無疑!看顧翊致!」
聞聲,溫未嵐才完全打消了念頭。其餘數人焦心不已,皆欲衝上前去助力裴長清,卻被看準時機的魏虞幾人刻意纏鬥,無法擺脫,只得眼睜睜看著裴長清節節敗退,甚至己方也落了下風。
體內靈力動盪如洪,內心的痛苦卻加劇肉體感受,意識亦在轟鳴中逐漸游離。持劍的裴長清本還想強忍,緊緊握住劍柄,可劇痛卻使他無法自控地不停痙攣,手止不住地顫抖,直到指尖一寸寸鬆開,絕霜劍終於脫手墜地,發出鐺然聲響。喉中溢出血沫,嘴角鮮紅一線蜿蜒而下,染紅了那襲早已破敗的白衣。
在絕霜劍脫手的一刻,裴長清心中頃刻明白,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曾經以無情道築起的心防土崩瓦解,以無情戒強行壓制的諸多情感,如今猶如潮水般重新襲捲而來,鋪天蓋地將他淹沒,將道心一併吞噬殆盡。
「師尊,您這是怎麼了?!」雖在對戰,可裴長清的身體狀況遠超意料,蕭縱野忍不住驚愕地叫道。聽見蕭縱野如此詢問,裴長清卻無從解釋,此刻他體內正經歷著剝離般的痛苦。他的意識逐漸抽離,眼前一片漆黑模糊,無力地朝前方跪倒。
對面的蕭縱野反應過來,第一時間便急忙衝上來,一把將裴長清抱入懷中,牢牢摟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影。雖是趁人之危,卻無人能阻,眼睜睜看著絕霜劍被蕭縱野奪去,裴長清也再無力召喚其回手,便如此落在了蕭縱野懷裡。
「我沒有下如此重的手……您為什麼會突然……」
裴長清無言地倒在他懷中,眼眸半閉、嘴唇蒼白,鮮血不停自嘴角滑落。蕭縱野抱著他,感覺心也如劍穿一般難受。心疼、驚惶、不解,蕭縱野百感交雜,其中竟然還萌生了某種荒誕的滿足感——因為這一刻,他多年日夜渴望的師尊,終於落在了自己懷裡。
他的擁抱收緊,像是在保護自己最渴望之物,掩不住唇角浮上的那一抹詭異的笑。不久後,他似是想通一般,倏忽瞪大雙眼,聲音中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與壓抑的狂喜:「師尊,您該不會是……無情道破了?」
蕭縱野道出了真相。裴長清本入此無情道本就覺道心不穩,只要提及徒弟之事便會動盪,如今徒弟相殘重傷又得知真相,一時悲憤悔恨過度,竟破無情道之戒。無情道破,元神會受嚴重損傷,傷者空有一身修為卻無力施展,也就是說,此一戰的結果已經定了,裴長清注定無法再戰勝他了。
眾人焦急不已,聞言更是愕然,欲殺上來卻被死死攔住。晏聞大聲呼喚著裴長清,莫辭則是死咬著牙奮力反抗,勝敗卻已經鑄成,終究於事無補了。
蕭縱野望著懷中昏迷的裴長清,不知是心疼還是激動,竟有一行清淚從他臉頰滑落,不知那是悲傷、憐惜,還是荒誕的欣喜。
多年來,他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無一不是擁有裴長清。而現在,師尊終於再也無法從他懷中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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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大計已成大半,蕭縱野將目光轉向秋翊致的方位,又喚道:「魏虞!事成了!我要將師兄一併帶走!」
也在此時,寧沐風等人突破重圍,魏虞隨即跟上,再次擋住幾人,又是一番纏鬥。這時,遠處忽傳來一陣轟動,魏虞稍愣一瞬後,莫辭和晏聞俱是一喜:「其他門派的援助來了!」
「不好!他們怎麼會這麼快就抵達?」魏虞臉色一變,縱使他與蕭縱野聯手可以殺破凌霄,但若各方高手都加入,終究數量疊起來是有效的,縱然他們能全身而退,其餘的冥華教眾卻不一定。心知手下教眾是冥華於魔道立足之本,大計為先,魏虞急忙催促:「蕭縱野,再打下去不是辦法,沒有時間再搶人了,快撤!」
「可是,我師兄……」眾人緊盯下,蕭縱野抱著裴長清不敢撒手,唯恐一鬆手好不容易得來的師尊便會被搶走。眼看身著形色他派服裝的一眾武修們已經趕到,人人刀尖染血,權衡之下,蕭縱野只得忍痛暫時放棄了搶奪秋翊致的念頭,叫道:「師兄!日後我一定會再想辦法帶走你的!」
「撤!」魏虞一聲令下,蕭縱野便帶著裴長清隨魏虞離開,那襲黑衣掩著染血白衣颯颯而去,隨其之後的是一眾冥華魔修爭先恐後的離開,來不及撤走的魔修被隨之而來的正道斬於刀下,頃刻沒了氣息。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AcnY4lqd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