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石 - 幻象

廁所事件後，傅琳有好幾天沒來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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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出現時，身上多處瘀傷，戴着一頂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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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學戲弄她，試圖搶走帽子。帽子被扯下的瞬間，看到她剃光的頭皮，同學們大笑出聲，肆意嘲弄。而她只是平靜地低頭做着自己的事，全然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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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冷漠也延伸到了莫初身上。兩人雖然還是同桌，卻不再如從前般無話不談，關係已然疏遠，氛圍跌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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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那句「對不起」哽在喉嚨，她甚至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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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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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帶課本的人出去罰站！」課堂上，老師憤怒而嚴厲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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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琳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卻怎麼也找不到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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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見狀，輕輕地將自己的課本推到傅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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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推過來的課本，傅琳愣了一下，神情複雜，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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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依然沒有說話，莫初小心翼翼地觀察傅琳，期待她能收下這份小小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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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再次不耐煩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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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莫初正想起身，卻被傅琳搶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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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沒觸碰莫初的課本，徑直走出座位，到教室外罰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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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收回視線，瞥見幾個經常嘲弄傅琳的同學正得意洋洋地盯着傅琳，顯然傅琳消失的課本正是他們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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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擔憂，她不禁思考，這次的出手相助是否會讓自己也受到牽連。如果她早些察覺到這是他們的策劃，是否還會把課本借給傅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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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確定答案，但她清楚，她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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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究還是更愛自己一些，自私而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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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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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琳一定對她恨之入骨吧。這樣自私而醜陋的她，連自己都嫌惡了，更何況是傅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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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最好的道歉是從某個人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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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不該再試圖靠近，不該再嘗試交談。她該做的，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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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班導要求重新安排座位，交由班長負責。傅琳主動找上班長，請求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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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莫初和傅琳不再是同桌。她們的新座位被安排在教室的兩端，彼此間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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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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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達一年半的霸凌，終於在一次衝突中迎來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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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聽聞，傅琳在又一次遭受肢體暴力時失去理智，狂化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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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琳因此雙目失明，而學姐和她的兩個跟班則被打得重傷，送入加護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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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麼做到的呢？或許是人到絕境時爆發出的潛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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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事件的後果非常嚴重，有關部門介入，據說傅琳被送入少年矯正所，莫初自此再也沒有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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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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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她沒有拋棄傅琳，結果是否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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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不願再深思，她淡化事件，為自己找了各種藉口，將記憶埋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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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我安慰，兩人不過是一年多的友誼，根本談不上生死相托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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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堅定地與傅琳站在同一陣線，霸凌也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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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在自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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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義務幫助她，人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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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回首的記憶逐漸模糊，大腦的防護機制讓她漸漸忘卻了那些事，但內心深處的烙印卻始終無法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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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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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樹林中，三名追逐傅琳的女子正是學姐和她的兩個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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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將傅琳圍住，像被塵封的記憶中一樣，對她拳打腳踢、施以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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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記憶中的人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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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幻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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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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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驟然想起失明的殺人魔，右臂上熟悉的黑色太陽符號，還有那低沉的咒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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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睜大眼，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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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四名女子看起來極為真實，但結合周圍的場景和現況，這種情形根本不可能發生，幾乎可以確定是殺人魔製造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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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悠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心想：「該不會又是那種被霸凌的女孩成了殺人魔，因悲慘童年而報復社會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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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悠不屑地收回視線，看向莫初，只見莫初流露出憐憫與愧疚的神色。這家伙該不會同情起那個殺人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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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悠恨不得搖醒莫初，但為了不解除透明狀態而被殺人魔定位，她只能按捺住衝動，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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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傅琳滿臉淚痕，跪在學姐腳邊，哽咽地向學姐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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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莫初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傅琳。她還記得那個即便被霸凌也從未屈服，始終保持沉默、眼神堅毅的傅琳，沒想到在她看不見的後來，竟然變成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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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這只是幻象，但她還是想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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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年來，儘管她努力屏蔽那些記憶，但心中依然有一根刺，時刻提醒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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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常無緣無故地感到情緒低落，儘管也有過快樂的時刻，但總有一部分是空虛的。因為逃避，她找不到原因，只能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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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武悠的出現，她才漸漸振作，生命中重新有了色彩。雖然依舊不願直面過去，但她開始慢慢地朝著更好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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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還和過去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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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她是否還會選擇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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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會猶豫，但她不會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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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為了彌補過去的遺憾，不再重蹈覆轍，也或許是為了守護眼前重要的人，她都不會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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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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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初望向武悠，眼神柔和而堅定，武悠看出了含義，回以制止和警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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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莫初只是淺淺一笑，隨即將視線投向四人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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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起身，身影顯現，暴露在溫暖的陽光下，堅定有力地喊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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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陡然停下動作，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愣在原地，隨後漸漸虛化，最終在空氣中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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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悠在心中焦急地呐喊：「妳這個大笨蛋！」她仍維持不動的透明狀態，但變得更加警覺地觀察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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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一把飛斧擲了過來，和之前不同，這一次的力度較弱，沒有殺意，但帶着明顯的威脅。莫初迅速閃身，躲過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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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險過後，她望向飛斧擲來的方向，並蹲下身撿起腳邊那名死不瞑目的女人遺下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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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從不遠處的大石頭後走了出來，依然穿着那套帶有破損痕跡和幹涸血液的荒野戰祭服，手中緊握那把沾滿暗褐色血跡的長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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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伐沉穩從容，下身的分片裙甲隨著動作輕輕搖擺，披散的長髮在風中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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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黑布和三角巾掩蓋了她的容貌，右臂上的黑色太陽符號卻揭示了她的身分，她就是莫初曾經的摯友——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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