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飛的魔女 - 06 從你內心流露出來的真心，又豈能算得上是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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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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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木材快被燒得一乾二淨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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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這個現象的少女，則是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身旁。然而被她充當柴薪的斷橋殘片，早在不久前就全數成了篝火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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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躊躇後，少女這才心有不甘地從背包獻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備用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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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篝火是個知恩圖報的傢伙，少女剛把柴薪餵到它嘴裡，啪嘰作響的聲音就為這些許冷清的夜晚增添了一絲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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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視界盡頭的男性，此時正拖著泛紅的雙眼仰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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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繁星閃爍的畫面不禁令他深感嘆息。若不是處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這幅光景恐怕會帶給他無盡感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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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樣了？」見男性似乎「平靜」了不少，少女便默默遞上自己剛燒好的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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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多了。不好意思，讓您見到我的醜態。」男性在接過鋼杯後，則滿懷愧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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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重了。人類從來就不是十全十美，哪有什麼醜態不醜態的。況且——」說著說著，少女若有所思地晃動手中的杯子。「從你內心流露出來的『真心』……又豈能算得上是『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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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察覺少女的話裡夾雜著一絲沉重的氣息，男性羞愧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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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是我用詞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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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過，怎麼說呢……要是你能回去送別的話，我想這也算給了令母一個『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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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少女談及這事時，男性的臉龐不由蒙上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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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本來我是預定如果通宵趕路的話，至少能在三天內抵達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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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略顯失意地看向上方的橋墩，「可是照現在這個狀況，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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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棄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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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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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要放棄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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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對男性重述一遍，倒不如說更像是在鼓勵自己似的，她的聲量小到足以用「嘀咕」來形容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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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面對一臉詫異的男性，她只是給予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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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睡吧。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熬夜是美容的大敵』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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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健康』的大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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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那個！……可是『美容』好像也說得通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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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談少女為何在這點小事上有所糾結，不過對於她給出的建議，男性沒打算持反對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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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不感到焦慮，那肯定是假的。可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確實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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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而言，「祈禱修橋大隊的到來」，以及「祈望他們能盡早發現這個煎熬不已的空間裡，存在兩位遇難者」，恐怕遠比「自己坐在這裡胡思亂想」要好上幾百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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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少女手握馬克杯，閉眼深思的樣子，男性不免會心一笑：「反正不管哪個，都是對身體不好的影響，我覺得沒什麼好糾結就是了。不過……既然魔女小姐都這麼說了，那我也恭敬不如從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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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男性欣然接受自己的提議，少女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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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的孩子可是會受歡迎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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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嗎。有時候我在想，明明魔女小姐看上去就一副青少女的樣子，可我卻總有『魔女小姐老是把我當小孩看待』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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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沒有證據顯示我比你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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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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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的辯論一結束，相視而笑的兩人便默默為自己的夜宿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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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否緊繃的神經忽然鬆弛的關係，面朝岩壁的男性才剛騰出可以讓自己側躺的空間，一股睡意頓時就向他襲來。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喝下的咖啡是不是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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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不時清醒的意志間接證明了其效果。可惜的是，在與睡意劇烈競爭的片刻後，咖啡因終究還是舉起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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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男性的意識被完全剝離前，他依然能聽見身後那啪唧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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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能讓人安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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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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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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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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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早安並解決各自的伙食問題後，少女這麼對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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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要往嘴裡送上最後一口湯的男性，則是一臉困惑地眨了眨眼：「出發是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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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是——」説罷，她用掃帚輕敲了地面，「回去你的老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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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少女這樣的回答立即遭到男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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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辦得到的話，我老早就做了。男性暗自在心中吐槽少女一番，隨即用嘴吸吮罐頭殘留的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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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清空罐頭的剎那，忽然意識到某個「現象」的他急促地回看了少女的方向，「剛剛妳是不是拿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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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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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男性滿臉呆愣的模樣，與他對看的少女只是面帶充裕地把玩懸浮半空的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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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著「看樣子沒問題」的她，戴好尖角帽，將背包掛到掃帚前端後，便朝男性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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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接過她的手到跨坐上去，男性這才勉強擠出話語，「妳不是說妳『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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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的疑問，在以側坐的姿勢跳上竹枝後，少女點頭回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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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以這句話為始，驅使掃帚升空的少女，戲謔似地扭頭回望男性，「我可沒說自己『不能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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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剎那，與魔女共同遇難的男性生平第二次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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