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台南這座城市的夜市在炊煙與霓虹的交織下，逐漸熱鬧了起來。老林推著蔥油餅車，熟練地擺好攤位，準備迎接晚上的生意。他這蔥油餅攤不大，一張矮桌，幾張塑膠凳，灶臺上堆著各種食材。老林皮膚黝黑，穿著泛白的舊襯衫，袖口卷起，顯得隨意又自在。儘管是個中年人，他的身形仍保持得不錯，一看便知這是多年來挑水搬貨練出來的。
蔥油餅攤位開始冒出油煙，濃鬱的香味引來了許多顧客。夜市裡來來往往的人群仿佛被這香味勾住了腳步，有人停下來湊近圍觀，有人低聲喊道：「老闆，來一份加辣！」「老樣子，多加雞蛋！」老林嘴裡哼著小調，熱情地應答著，手上的煎鏟翻飛，一會兒工夫便忙得不可開交。
這個攤位，他已經擺了十多年。十年來，不論颳風下雨，他總是按時出攤，街上的人們都認得他，有些顧客甚至從年輕小夥變成了上班族，依然時常光顧。老林自己也對這攤位充滿感情，覺得這小小的攤位就是自己的「江湖」。
然而，今晚，這個「江湖」註定不太平。
正當老林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陣大聲的喊叫劃破夜市的喧鬧：「誰是攤主？站出來！」老林抬起頭，看見幾名穿著藍色制服的員警正快步朝他走來。為首的是劉隊長，一臉不耐，眼神中帶著幾分嚴厲。他手裡握著罰單，身後跟著兩個年輕員警。
夜市的喧囂仿佛瞬間安靜了幾秒，周圍的攤販和顧客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把目光投向老林的攤位。老林心裡一咯噔，但還是擠出一絲笑容，迎上去說：「哎呀，劉隊長，您怎麼來了？今天這麼忙，要不要來一份加辣蔥油餅，我請您！」
劉隊長冷冷地看了老林一眼，沒有接話，反倒向前一步，大聲喊道：「老林！你的攤位占道經營，影響行人通行，已經接到市民投訴多次了！今天必須整頓！」他的聲音在喧囂的夜市裡顯得格外洪亮刺耳，大半個夜市的人幾乎都能聽見，老林攤位前已經聚集起一小群好奇的圍觀者。
老林頓時面色僵硬，乾笑著說：「劉隊長，您也知道，這蔥油餅攤在這裡這麼多年了，大家都習慣了，也從來沒聽誰嫌我礙事啊……」
劉隊長依舊板著臉，語氣不容置疑地說：「市民反映就是命令，命令我們來清理違規攤位，這夜市要整頓，大家都得守規矩！」
圍觀的群眾中有人開始小聲嘀咕：「老林在這兒做了那麼多年，怎麼今天突然成了‘違規’了？」「沒錯啊，這蔥油餅攤是夜市的‘活化石’啊！」不過，這些議論聲都被劉隊長的聲音蓋了過去。
老林的臉色越發難看。他看著劉隊長嚴肅的表情，知道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心中暗暗叫苦。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場合，平日裡員警來檢查，總要有所表示。老林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小聲對劉隊長說道：「劉隊長，咱們這麼多年了，您也知道我的難處……這蔥油餅攤是我家唯一的生計，實在要整頓，我今晚少擺一點，往裡縮縮行不行？」
劉隊長一聽這話，神情稍微鬆動了些，但仍然冷冷說道：「老林，不是我不幫你，上頭要求我們這周內對夜市占道問題嚴查，你這攤位占地太大，今晚必須處理！」
說完，他朝身後的兩位助手揮了揮手。助手上前一步，開始收集老林攤位的詳細資料，拍照記錄，樣子顯得格外認真。
老林看到這樣的架勢，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情況再這樣下去，攤位今晚不僅保不住，甚至可能還要被罰款。他目光遊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張紅包，塞進劉隊長的手裡，低聲說道：「劉隊長，您大人有大量，這點心意請您收下，今天能不能網開一面……」
劉隊長看了一眼紅包，眼神複雜。老林的心裡七上八下，不敢出聲。劉隊長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老林的肩膀，表情緩和了一些：「老林啊，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但今天這情況你也看到了，這一舉動已經引起了民眾注意。我可以通融，但你最好先收攤，明天再來商量。」
周圍的圍觀群眾已經越來越多，大家紛紛指指點點，有的忍不住喊了起來：「怎麼回事？蔥油餅攤擋誰路了？我們還排著隊等吃呢！」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越來越響，甚至有人開始拿出手機拍照記錄。劉隊長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他意識到事態正在失控。
為了不讓事情鬧大，劉隊長壓低聲音對老林說：「明天我找個時間給你處理，但今晚你就先配合一下吧，要是再鬧下去，對誰都不好。」
老林無奈地點了點頭，嘴裡應著：「好，好，您說的算。」他將蔥油餅車收拾了起來，臉上帶著不甘的神情，咬了咬牙，卻什麼也沒說。
這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站出來了，喊道：「哎，員警大人們，您倒是管理的寬了，咱們這老林蔥油餅攤可是從我小時候就在這兒，今天這是犯啥事兒了？！」
劉隊長瞪了小夥子一眼，低聲訓斥：「年輕人別在這裡瞎攪和！」
圍觀的市民中突然冒出個聲音：「要管也是管那些違法的攤位啊，老林這兒可一直都規規矩矩。」更多人紛紛附和：「對啊，夜市是台南的招牌文化，攤販是市民的生活一部分！」
劉隊長的臉色逐漸難看，他知道自己若再堅持下去，可能會激起更大的反彈。他暗暗歎了口氣，意識到這一趟確實「遇上難題」了。
就在此時，劉隊長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夜市商圈會長打來的電話，語氣裡帶著些許責備：「劉隊長，這攤位可是老字號了啊，大家都熟悉的生意，不要讓事情鬧得太僵了。」
劉隊長無奈地應了幾聲，面露尷尬。他知道，商圈會長在這條街上有一定的影響力，今晚這事情鬧大了會對自己不利。掛掉電話後，劉隊長改口道：「好了，今晚我就不多管了，老林，明天早上到警察局來一趟，咱們再商量。」
老林長舒了一口氣，連聲道謝，但他知道這件事遠未結束。
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有人嘴裡嘟囔著「員警就是一陣風吹一陣，誰都靠不住」，但也有人表示理解，「人家只是為了工作，管管也是必要的。」
劉隊長一臉不悅地帶著助手離開，心裡卻在盤算，明天該如何將事情擺平。
劉隊長帶著助手離開後，老林終於松了一口氣，但他心裡卻仍然忐忑。事情雖暫時平息，但他知道今晚自己這攤位算是被「盯上」了。老林抬頭看了看星空，心裡有些苦澀：這夜市的生活他雖習慣了，卻從未覺得安心。隨便哪個管理人員心情不好，隨便一次檢查，他就可能得冒著失去生計的風險。
第二天一大早，老林便按時去了警察局。警察局的辦公樓並不算高，但顯得肅穆有威嚴，門口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台南市警察局」六個大字。老林站在門口，心裡稍微有點緊張。進了警察局的大門，他看到前臺坐著一個穿制服的接待員，他硬著頭皮走上前，低聲說：「我找劉隊長。」
接待員用職業化的笑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劉隊長正在開會，請在等候區稍等。」
老林只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心裡有些惴惴不安。過了將近半小時，他終於看到劉隊長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劉隊長依然一臉嚴肅，但看到老林後，臉上的表情稍微鬆動了一些，向他點了點頭，示意跟他進辦公室談。
辦公室裡，劉隊長示意老林坐下，冷靜地說道：「老林，我也知道你這攤子經營不容易，但現在市府對夜市整頓非常重視，你也知道，近來不少投訴都集中在我們這一帶。上頭要求加強管理，你也要理解。」
老林陪著笑，點頭道：「劉隊長，理解的理解的。我也不想給您添麻煩，但這攤位是我多年的生計，真要讓我撤，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劉隊長擺了擺手，示意老林不必再多說，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你啊，不是我不幫你，但你也得注意配合。昨晚這場鬧劇可是鬧大了，我自己也很頭疼。商圈會長也來電話了，多少算是給你講了情。既然這樣，我也不為難你，允許你繼續擺攤，但前提是你必須嚴格遵守夜市的規定，不能再隨便擴展攤位了。」
聽到劉隊長的「特批」，老林連連點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連聲道謝：「謝謝劉隊長，謝謝劉隊長的寬容，我一定嚴格遵守規定，絕不再給您添麻煩！」
劉隊長微微點頭，隨後冷靜地說：「不過話說回來，上頭的整頓力度越來越大，如果再出什麼亂子，恐怕我也很難替你說話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老林一眼，暗示其中的厲害關係。
老林忙不迭地點頭，感激地說道：「劉隊長，您放心，我一定儘量小心經營，絕不讓您為難。」
劉隊長滿意地笑了笑，遞給老林一份新的夜市管理規定文件，說道：「回去看看吧，照著規矩來，大家都好。」
老林拿著檔連聲道謝，心中卻忍不住感到幾分不安。回到家中，他打開文件一看，才發現上面列出的規定遠比以前嚴格得多。不僅限制攤位面積，甚至連擺放位置、營業時間都詳細標注，稍有違規就會面臨罰款和責令停業。看著這些條款，老林歎了口氣，感到頭上仿佛懸著一把隨時會落下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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