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明明數日何府已宣稱他們家的何惜衣病逝下葬,現在卻發現她的屍首倒在胡同裡,總不會是遭人挖棺後,再抓出來刺上一下吧!」抿了一大口酒,在分析案情的同時,韓御風也不忘品嚐美酒,難得翻出來跟師兄一起喝,不喝個暢快可對不起自己呢!
「該不會是那具何惜衣的屍體是別人偽裝?若真是偽裝,又是為了什麼?」疑惑地偏頭,怎麼他有種解開了一個謎團,卻又生出更多的謎團,讓原本該明朗化的案件再次變得模糊。
「或許何府或兇手有着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卻不知道想隱瞞的,何府還是兇手。」伸手接下一片梨花後輕輕放入口中,淡淡的清甜讓葉長歌閉上雙眸,雖說謎團仍在,至少已多了一個方向。
「就不知道他們想要隱藏的,會是什麼秘密;更不知道真正死去的,是否真的是何惜衣……」將屍體偽裝成別人不無可能,但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也許他明天去義莊時,也得好好檢查那具女屍。
「這案件如此玄乎,真想快點查出真相!」猛地灌上幾口竹葉青,韓御風一雙明眸子泛起亮光,能驚動六扇門捕頭的案子果不簡單,也是這種挑戰性才會讓他感到振奮。
「明天你莫要衝動行事。」看到韓御風那興奮的樣子,葉長歌搖頭提醒,雖知道師弟輕功上乘及武功高強,卻容易一時輕忽而受傷,他可不希望對方傷快要養好又受傷呢。
「嘻嘻,知道了,師兄。」吐吐舌,韓御風放下酒壺,運起輕功如清風般不留身影,轉瞬已拿著一張薄毯子到葉長歌面前。
「起風了,師兄可別受涼了。」抖開薄毯並覆上對方雙腿,韓御風這才在旁邊坐下,頭習慣地輕枕於那雙齊膝而斷的腿上。
雖說他這位大師兄雙腿因故齊膝而斷,也不喜旁人提及他的痛處,偶爾也會因生活上的不便而自怨,可韓御風卻是一點也不在乎。
在他心中,葉長歌不論變什麼樣子也這個六扇門的四大捕頭之一,不但心思細膩又機智,還使得一手好暗器,更重要是這位大師兄對他特別寬容,讓他很容易忘記自己才是較年長的一方。
他不會因為師兄的腿疾而心生負面心思。
不同於其他人看到自己喝酒時總會搖頭勸阻,葉長歌只要有空,都會讓他到小樓裡喝酒。偶爾會陪他對酌,或是命侍僮去準備小菜讓他不會空腹喝酒。
原本以為是師兄對師弟的關心與照顧,卻慢慢發現葉長歌對其他人都清清冷冷,即使面對其他師弟也沒有太熱絡,這讓韓御風意識到自己或許是有一點不一樣?
某次酒過三巡,接近酣醉時,竟從葉長歌的雙眸中看到難以形容的溫柔。要不是那雙瞳仁映出自己的身影,也許還不敢相信自己對於大師兄來說,是可以有跟其他人不同的待遇。
也許是因為知道這點,讓他變得更親近對方。
在一次喝醉後,葉長歌因無法獨力抱他回老樓時,便放任他枕在這雙腿上休息,讓他一夜安眠。如此溫柔的舉動,讓幼年便失去家人的韓御風逐漸沉溺。
漸漸地,當他跟大師兄一起喝酒時,總愛在半醉半醒間,默默靠近,枕上那微涼的大腿。對方的默許讓韓御風養成習慣,喜愛於酣醉時枕在這溫柔的雙腿上,感受那讓他心安的溫暖、恬靜。
看著性子開朗的師弟乖順地依著他的腿,葉長歌伸手撫上韓御風枕枕在他腿上的頭。
憶起初次遇上醉倒在長廊上的韓御風,葉長歌不由得痛恨起自身那雙斷腿,這讓他不能常人般行走,更無法獨力抱起對方好送回老樓。
身有腿疾的他,最後只能讓韓御風枕於腿上,陪伴他至醒來,雖然心裡惱怒,卻也因此成了他倆間的習慣。
葉長歌並不討厭韓御風如此親暱的舉動,也只有對方靠上他的斷腿,才會讓他不會嫌棄那雙斷腿——這是韓御風喜歡枕的腿。
輕輕地撩起一縷烏黑的髮絲於手中把玩,柔滑的觸感讓一向銳利的美眸變得柔和起來。
微醉的韓御風就像一隻乖巧的貓兒般,如此溫馴的模樣令葉長歌莞爾。不同於平常活力四射的模樣,此刻的他如撒嬌般輕蹭一下,過於親暱的行為讓葉長歌感到心頭癢癢的。
待在長廊上的二人沾上不少梨花,黃昏的晚霞讓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多了幾分柔美,那清俊的臉容因表情溫柔而讓人心醉。
「大師兄……」已醉得雙頰泛紅的韓御風輕聲開口,猶似夢囈般虛幻。
葉長歌那過份溫柔的表情,讓韓御風有種雙腿發軟的錯覺。
「嗯?」還以為師弟早已醉倒睡去,卻不料只是醉夢迷離間的囈語。
「還記得我答應過師兄什麼嗎……」緩緩開口,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般,韓御風晃著手中的酒壺不住低笑。
「記得。」聞言,葉長歌唇角輕揚,想起往昔幼年的稚氣對話,不由得帶上笑意。「不就是你是風,我是葉,你會像風一樣帶我走遍山河麼。」
「對……師兄你剛好腿疾,我卻輕功上乖,配上我倆的名字,說不定就是上天要我來當師弟,當你的腿……」淺淺低笑,韓御風再抿了口酒,臉頰輕蹭,像是找到了好位置一樣舒適地閉上雙眸。
「就你腦筋好,這也被你想到…」搖首淺笑,這是好些年前韓御風拜入師門不久後,曾跟他如此說道。
從沒想過這種可能的葉長歌倒是一怔,卻也忍不住輕笑。
那麼純粹的好意讓他久違地發自內心地笑起來,當時胸口的暖意到此刻仍能清晰憶起。
也許就是那時開始,這位師弟已在他心中佔上一席之地。
也讓他開始關注起這位耀眼的師弟,失去雙親的他看似豁達,當別人認為他嬉鬧人生、接近酗酒時;葉長歌卻發現這位師弟的心思也許比誰都還要細膩,有些事情更可能比誰都還要看得透徹。
他的豁達只是不計較,卻不是不在乎;他會喝酒,只是想麻醉紊亂的情緒。
或是韓御風早已發現他對那雙斷腿的懊惱與自卑,因此當上師弟後便不斷出現在身邊,逗他快樂,讓他偶爾能忘記斷腿的不快。然而韓御風卻不知道的,是在那種種溫暖的舉動下,也在葉長歌心中撒落細碎的種子。
這些種子逐漸發芽,直至成長如蔓藤般纏緊了心後,才讓葉長歌驚覺一切早已定局——他已不知不覺中,讓視線追逐那靈動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不過,他也明暸這樣的愛戀不可能有結果。
垂眼看着枕在腿上已然酣睡的韓御風,葉長歌靜靜地握緊了手,貝齒更是不自覺地咬下唇。
先勿論這有違常理的龍陽之戀,光是斷腿一事已無法讓人傾心,他既不能照顧他人,更莫說追求眼下這位讓他傾心的師弟了。
他不配。
「……御風,唉,御風……」幽幽低嘆,握成拳狀的手一再放開又握緊,只剩雙手的他無法做些什麼,最終只能輕輕地覆上那柔軟的青絲。
他這個失去雙腿的殘廢之人,既無法給予別人幸福,更不會獲得幸福。
他不該耽誤師弟。
抬首看向片片落花,葉長歌明白自己終是難以斷情,情絲豈能如此輕易斬斷?
看著枕於腿上佳人,葉長歌只覺心頭苦澀。
這份已然成長的愛慕之情,最終也只能深藏於心,期盼來生他不再是斷腿之人,能擁有健全之軀,與韓御風長廂廝守。
這生只能感念對方的好意,祝願他未來能覓得良人。
下輩子也希望彼此為風、為葉,卻能一起以各自雙腿結伴走遍萬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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