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巷隨筆🖋️ - 茶餐廳

「靚仔，要些甚麼？」

「一個常餐，公仔麵，冰奶茶。」我翻着餐牌到另一頁，說：「還有一個午餐C，冰檸檬茶，就這樣吧。」

服務員甚麼也沒說，草草寫過去便遞給收銀枱的同事。我環顧四周，似乎人客挺滿的，便把自己的肩包放到對面的椅子，以免被其他食客佔據。

看看手錶，比預定時間晚了十分鐘…習慣了，那傢伙總是這樣，被老一輩的人給寵慣了。

我在手機裏發訊息：到哪？

對方正處於線上狀態，但沒有回覆。好傢伙，現在新一代的孩子真難管教，尤其是剛進入青春期的天才們，有着自己的個性和脾氣。自以為自己聰明絕頂，又擺着一副「你不會懂我」的姿態面對別人。

很讓人火大，對吧？但我們又奈何不了他們，否則我們只會自討苦吃，最終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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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請問叔叔，這裏有人嗎？」兩名男學生走過來，眼睛發亮地盯着我擺放袋子的空位，似乎是想與我共坐一枱。

「有人的，他正在趕過來。」我回覆後，他倆便難為情地離開，尋找其他的空位。

好吧，我收回剛才的話，還是有些年輕人是品格美善的，但一定不會是我的表弟…不過話說回來，我的樣子像叔叔嗎？真是傷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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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表哥，你有好好地點餐嗎？不會點錯了吧？」表弟嘻皮笑臉地走過來，枱上早已送上食物。

「你的午餐C，趕緊把它吃掉吧，我很忙的，還要我等你這麼久…」

我沒好氣地說，雖然那是個謊言，待會的我空閒得不得了，但沒有人會想照顧着這位表弟，至少我認為自己的時間，該花在更有意義的地方上。

「我比你更忙！又要做功課、溫習明天的測驗、待會還要上鋼琴課！」

我點點頭，表示不感興趣。不過說實話，現在的小孩比以前的我們更要忙碌，不但是學校的老師要求他們擁有十項全能，還得在課餘時間被家長要求精通十八般武藝…他們是抱着甚麼心態？是希望自己的小孩當上最年輕總統嗎？雖說總統也不用學會這麼多事……

又或者是那可怕的爭競心？別人家的孩子習得十八般武藝，那我家的孩子就要學習十九種！隔壁的小孩曉得飛天？那我的小孩就要曉得飛天和遁地！（並且要飛得比別人更高更遠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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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在發甚麼呆？」

「幫你思考着你未來的人生…你有沒有想過，你將來的日子？」我問。

「沒有，思考之後又不會在明天的測驗中拿A，幹嘛想這麼多？」

我嘆氣道：

「因為你不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就會輪到別人幫你考慮和作決定，你明年的選科也是如此。」

表弟沒有任何表示，光顧着吃飯，顯然此刻他的腦袋也是沒有任何思考，每顆腦細胞都在停止運作。

「你眼中只有測驗考試嗎？越是聚焦眼前的事，便看不見遠方。」

「我不同意！就是因為希望將來生活更好，才着緊現在的考試；正因為看清遠方，我才會聚焦眼前手頭上的事。」

「沒錯，的確如此，但我很清楚你不是那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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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不忿氣的表弟，我便感到無奈，都說踏入青春期的小孩最讓人惱怒…

「你有幻想過將來的日子嗎？你有理想中的生活嗎？」

「DSE考取好成績、上大學、得到好工作、變得更富有。總不可能成為茶餐廳的侍應吧？」表弟不屑一顧地說，當然他臉上的不屑並非針對茶餐廳的職員，而是針對我。

我耐心地回應：

「如果是你主動選擇成為茶餐廳侍應，那當然是件好事。總比因家人決定，而令你成為醫生律師強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醫生當然比起茶餐廳的職員更加好吧？三歲小孩都能分辨出來。」

我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說：

「你以前不是寫過《我的志願》嗎？難道裏面的內容不是屬於你自己，而是《家人對我的志願》嗎？」

表弟還是倔強地答：

「我的志願是成為有錢人，家人也希望如此，這是雙贏局面欸！成為茶餐廳侍應則達成不了我的志願，所以我會當個醫生。」

「當一個只為金錢、只為滿足家人期望的醫生，聽上去挺不錯嘛。」我暗諷道。

「那也總比你強啊！」表弟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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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浪費我的時間。

我催促他趕緊搞定枱上的食物，結帳過後，我和表弟並肩離開茶餐廳。透過窗戶凝視着裏面的侍應，他正收拾和清理我們那張桌子，不夠三秒又有新的客人坐下…

「欸，你有那個嗎？」表弟揚了揚指間的香菸，想向我借火。

「區區一個中二生，抽甚麼菸？」我搶走他手中的香煙：「至少在我面前，你不能抽菸。」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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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爽地向我道別，便徑直地走往地鐵站方向。

我看着他的背影，再望向手中的香煙，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黑色火機。上面是如此的簡潔、乾淨、無瑕。

或許表弟是對的，當個為錢而活的人，總比現在的我更強吧？有錢卻不像有錢、擁有友情卻又不像擁有、細味着愛情卻又沒有留下甚麼、追求智慧卻像愚昧人一樣、教導別人反被教導…

我收起火機，把手中的香菸鬆開，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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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着點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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