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浮世錄（吹笛手篇） - 第一章

「你知道『吹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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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前往目的地途中，老人以此作為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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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並非指稱格林兄弟的童話，而是流傳在特定圈子內的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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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言，那是一個尋常的週末夜晚。廣場上有著許多藝文表演者，為提升知名度或賺取微薄酬勞而卯足了勁，宛若一場小型的嘉年華會。而我們的主角則融入夜色，默默現身廣場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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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完全沒有任何目光駐留的他，只是好整以暇組裝起簡易的音響設備，以及演奏的豎笛。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吹笛手並無馬上開始吹奏，而是一如最初的低調，並闔眼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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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在等什麼嗎？」老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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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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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碰過這種情況吧？一直很吵雜的教室，忽然大家同時安靜下來的瞬間。」的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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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機率可說微乎其微，但他的確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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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請各位客倌嘗試想像，正當你們為這突兀的寂靜不知所措之際，一道清脆笛音打破了當下窘境。你們下意識地看向出聲處，那兒站著一名本該被忽略的灰袍吹笛人，此刻卻沐浴在路燈的聚光下顯眼起來。他繼續試音，每個獨立單音開始連串成擁有生命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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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場被吸引住的群體除了客倌們，其他表演者竟也不由自主跟隨其節奏，開始相互配合的即興演出。而原本佇立在聚光下的吹笛人，不知何時業已穿梭在每位演奏者間。原本廣場上雜亂繽紛的嘉年華會，昇華成一場互別苗頭、卻又默契十足的豪華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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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豔一詞已無法形容此絕景，這是見證奇蹟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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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正如客倌們所想，這位神秘吹笛人，只消一夜時間便奠下傳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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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向右打轉方向盤，轉行通往建國高架橋：「故事結尾不就是吹笛人拐走了大量的小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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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發生這種事情，消息怎麼可能只侷限在特定圈子，無論是傳媒或新媒，肯定會將此材料化作流量大肆宣揚一番。莫非是誰有意封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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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消失的不是人，是技藝。」老人神色落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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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參加過『晚宴』──吹笛人並非每個週末都會出現，而有出現的那夜便被這麼稱呼──的演奏者們，都喪失了他們原本的自信才藝。重點在於，那並非短時效性，而是在本人毫無覺察的狀況下，一點一滴地銷蝕殆盡；一開始只是小小失誤，然後出錯頻率不斷升高，連基本技法都無法完全掌握的程度。於是你內心充斥著陰鬱與焦躁，在現實逼迫下終是做出放棄夢想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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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時間女神並不會因你放慢她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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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太難察覺，絕大多數一開始並不會聯想到吹笛人。而少部分也只停留在猜測階段，加上各種迎面而來的壓力，自然缺乏尋找證據的動力。而且就算被證明出來又能如何？人類律法上根本無法懲戒這種『搶奪』行為，依他們淺薄目光來看，不過是本人荒廢掉自己的技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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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些喪失技藝的人也不算多，僅侷限曾與吹笛人同場的範圍。而後者也只會出現在那個廣場，只要避免出席『晚宴』或不要加入合奏階段的話，其實是不會被『染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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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真的，當你身歷其境時，會有股魔力會催促著內心想要加入合奏的衝動，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曾加入『晚宴』的某位化名X男現身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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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那些人的才能其實頂多被評為『尚可』的程度。雖不能就此武斷他們沒有才能，只是當天才跟你擁有相同或更甚的熱情與努力時，大部分人在看到自己天花板上的污漬後，也就跟著長年累積的一小票粉絲聊表自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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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週末素來萬人空巷的藝文廣場，自從吹笛人的『疫情』傳聞在內圈散播開來後，願意進駐表演者日漸稀少。加上現今世道自媒體盛行，多數都轉去線上演出，其中部分小有知名度者還能通過訂閱制或業配來獲取收入。最後，廣場上能看到的演出只剩行為藝術，或者漫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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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述已是二個月前的事。而吹笛人亦如來時，無預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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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來拜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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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後照鏡中的老人，作出請求的鞠躬動作。膝旁，是一具陳舊的長型皮箱。

下交流道遇到紅燈，他輕輕踩著煞車，放下車窗，接著從儀表板上拿起菸，點燃一根深深吸入肺部，吐出悠長的一條白色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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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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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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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透過其它管道來散播出去不也很好？又不是只有現場才能感受。那些美好的事物並非免費實屬正常。再偉大的藝術家也是人，也需要吃飯拉屎睡覺和私人娛樂。因此把才能當作商品來消費，不覺得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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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吸一口菸，隨著話語吐出：「至於那些平庸程度的，趁早體認自己極限在那，並不是甚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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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孩子的努力，你怎能就這麼簡單否定！」老人本來義正嚴詞想說些甚麼，半途又像皮球洩氣：「……唉，也許你說得才對吧。但我還是想恢復舊景。畢竟，藝術並不是那麼高不可攀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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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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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還認為藝術需要花錢才能享受？」老人露出氣惱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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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意見不代表本人立場呢。」號誌轉綠，他放下手煞車，將排檔拉至Ｄ，車子向前滑行，「我只是想知道你站在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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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測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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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促笑一聲：「你不是來委託的嗎？從上車開始我就已經在調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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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瞠目結舌。連委託者也是調查對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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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是最後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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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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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你這麼了解關於吹笛人的訊息？」彷彿打從開始就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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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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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發一語，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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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面道路的他們經過幾次左彎右拐後，車子開到承德路三段持續向前，又遇到一個紅燈。他打下左方向燈待轉，左彎後再直行五百公尺左右，就是之前吹笛人會出現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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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像是為了打破沉默的尷尬說：「對了……聊了這麼久都還沒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梅爾尼亞(meln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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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在疑惑你是不是外國人。你中文說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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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老人有些難為情，「我只是在國外出生，但在台灣生活半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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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那我就叫你梅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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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小哥呢，怎麼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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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入最後一口菸，將尚在燃燒的濾嘴熄滅，收入車內的菸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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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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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透過後照鏡看著充滿台客氣息的他不發一語，車內中充滿著不贊同的沉默空氣。他毫不在意，反正又不算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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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車子左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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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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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梅爾對於P──吹笛手（PIPER）的字首──的事情知之甚詳，卻對他的外表沒有清晰記憶。有時他會以落魄旅人出現、有時則用小丑裝扮粉墨登場。這將近二年的時間，P出現的頻率約雙週一次，並不算少，梅爾卻怎也回想不起他的長相。更何況，P也消失了一段時間，人到底還在不在圓山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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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先找些人來問問吧。」塞巴斯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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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尚未入夜，他們決定先找幾位梅爾透過粉專認識的同好進行調查，看能不能找出對P有印象的證詞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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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卻是徒勞。別說線索了，有些人根本已經將P視作一個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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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二個月而已，人類對於不愉快的記憶還遺忘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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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他們不抱期望來到最後一站時，居然得到了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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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樣的，」眼前這位穿著印有《我推》有馬加奈圖樣T恤的禿頂老人，很難想像以前曾是視覺樂團的主唱：「雖然咱也不知道P生得啥鬼勞子，但聽說有個女生跟他走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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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這消息似乎連梅爾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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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也只是聽說啦。那女生似乎從『初宴』就成為P的粉絲，自從那天起，她每逢週末晚上七到八點間必會出現在奇幻廣場旁任一的捷運墩柱前，就為了等待他出現。而P似乎也對這孩子青睞有加，據說有人曾目擊她跟著P在花博公園對面的海霸王餐廳路口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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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現在那女的還會在那裏等嗎？」賽巴斯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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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上個月還有，最近的話就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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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那女孩的任何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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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就讀藝術學院三年級的女孩叫珊妮，應該是主修小提琴，因為她來廣場總是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或門德爾松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雖然臉蛋標緻，卻因性格過於乖僻而讓人退避三舍，所以她總是獨來獨往。大概就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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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繼續追問下已得不到其它突破口的線索，他們決定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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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賽巴斯丁在開門後像是突然想到地問，「雖然你沒甚麼印象了，但還記得P出現時的裝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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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思索半晌：「好像是一身灰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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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老人後，二位前往鄰近的SUKIYA吃遲到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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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那女孩會出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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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顯然沒有胃口，牛丼飯只吃了兩口便停筷。反觀賽巴斯丁貌似剛參加完飢餓三十，不消多時已經吃掉大半，且還對梅爾的份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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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一下也無妨啊，」臉上黏好幾顆飯粒的賽巴斯丁口齒不清說：「反正我們也只剩下這條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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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那女孩不會再出現呢？或者她也不知道P的行蹤？那我們還能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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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巴斯丁神情流露厭煩：「哎，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那碗還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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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不可置信看著逕自拿走碗的賽巴斯丁，心底質疑這位『麻煩終結者』似乎不如傳聞中那麼能幹。果然還是通過自己的管道來找嗎？但他又不想驚動到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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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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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巴斯丁出聲叫喚。彷彿察覺到自己心聲，梅爾抬眼看向對面，意外發現對方竟有雙同心圓的蔚藍瞳仁；深邃而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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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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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就這麼簡單一句，梅爾總是胸悶的情況首次得到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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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店內並無其他人，否則他們就會看見年輕台客默默吃飯與長輩老淚縱橫的奇妙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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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冬季的夜晚早早降臨。才接近五點，水藍色的天空西邊已出現盈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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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圓山的奇幻廣場。興許是假日緣故，長條型的廣場上有很多小家庭和遛狗人士。孩子們或互相追逐嬉戲，或練習蛇板直排輪，或與狗狗玩飛盤拋接，形成一幅和樂融融的午後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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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想得到，二個月前這裡還是街頭藝人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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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提琴女孩出現尚有餘裕，二人步行至鄰近的弧形座區略為休憩。看見小孩子，梅爾的視線像是看著自家孫子般，目光充滿關愛的慈祥。然後，賽巴斯丁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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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反正還有一些時間，不如來演奏幾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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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嗎？我已經喪失彈琴的技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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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其它的吧？」賽巴斯丁伸著懶腰說，「雖說手上佈滿了繭不好觀察，根據指法不同，練弦樂器與練管樂器的繭，這二造我還看得出差異，加上你所攜帶的皮箱，其尺寸我怎麼想都不認為放得下弦樂器。那麼，那裏頭就是某個管樂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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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觀察很敏銳。」老人顯得有些失措，「但我只是興趣使然，並不會太多曲子，也不熟練。還是甭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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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就隨便吹吹吧，反正我也不懂音樂，你吹得再爛對我來說還是很厲害。不如就當作打發時間？你自己也說過，藝術是貼近平凡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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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自己也想抒發。梅爾考慮半晌便拉開舊皮箱，拿出三段尚未組裝起來的單簧管。比起箱子，豎笛看起來就是受過勤快保養的嶄新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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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也是吹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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