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地 - 秘密行動

貝瑞塔正在追蹤者基地的酒吧喝著雙份蘇格蘭威士忌。

她從來沒有那麼狼狽過。

當初關押怪物的研究室正在進行維修，天花板上的大洞像是一張滿懷惡意的大嘴，嘲笑著她的無能。

都是因為信任，那看起來傻傻的小子騙了她，她這個心戰專家竟然沒有及時發現他的陰謀，讓他啟動了艙蓋的緊急彈射鈕。

簡直是恥辱。

這肯定是一場早經預謀的詭計，一步一步引誘著她落入陷阱。那小子身上有光紋，阿瑪萊特說得對，他根本就是怪物，只是用了一些狡詐的手段掩蓋了自己的印記，搭配著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可是她這個訓練有素的專家竟然那麼輕易被騙了過去，實在是太羞愧了。

永遠不要相信怪物說的話。

父親的叮嚀言猶在耳，她卻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數百年來第一個抓到的怪物，就這樣給溜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向父親交代。

爸爸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貝瑞塔想起了那場大風雪，四歲的她縮瑟在北京一處小胡同裡，用紙箱勉強蓋住身體當成禦寒的棉被。

那紙箱是她母親留給她的禮物。

「小乖，妳看，這是一個魔法箱，」媽媽指著破舊的紙箱，「今天是妳的生日，這是媽媽送妳的禮物，只要妳躲在裡面許願，願望就能夠實現。」

「馬上實現嗎？」小女孩天真問道。

「當然，」媽媽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溫柔，眼眶卻好像濕潤了起來，「但是妳許願的時候要躲進魔法箱裡面，不能偷看，等到妳願望全部講完了，才能出來，知道嗎？」

「好！」小女孩興奮道。

母親讓小女孩在牆角蹲下，將紙箱蓋在女孩身上。

「暖呼呼的呢！」小女孩說。

「是呀，因為魔法箱可以保護妳，不會被冷風吹到。」媽媽的語氣似乎隱隱透著一絲哽咽。

「那我要開始許願囉！」

「好，那妳的第一個願望是什麼呢？」

「我要一個爸爸。」小女孩幾乎沒有遲疑。

「沒問題！」媽媽在紙箱外捏著鼻子，假扮成許願仙子，這是她們母女常常玩的遊戲，「第二個願望呢？」

「我要一處大房子，我跟媽媽可以住在裡面。裡面要很暖和的那種喔！」

「好嘞！」媽媽應聲道。

「還有還有，我要很多很多的小餅乾，我最愛吃零嘴了！」小女孩發現她還有好多願望。「還有……」

「要不，」媽媽似乎也很沉浸在許願仙子的角色扮演遊戲裡，「我看妳是個乖小孩，今天特別通融妳，願望大放送，妳好好整理一下，我一次讓妳許十個願望吧！」

「真的嗎？那好，等我喔，我想想……」小女孩認真了起來。「第一個願望，我要一個爸爸；第二個願望，我要一間房子，是那種暖烘烘的大房子；第三個願望，我要很多的零嘴；第四個願望，我想要一個娃娃可以當我的朋友陪我睡覺……」

小女孩十分有條理的講完了整整十個願望。

「這樣可以嗎？」她躲在紙箱裡問。

沒有回應。

「這樣可以嗎？許願仙子？」小女孩敲敲紙箱，拉開了嗓子。

沒有回應。

「媽媽？」

小女孩將紙箱掀開一個縫，但不敢全部打開，因為她擔心她的願望不會實現。

但是外面沒人。

「媽媽！」小女孩將紙箱掀開，焦急的環顧四周。

冷風劈面吹過來，一下子將她包圍了起來，小女孩被吹得直打哆嗦，稚嫩的皮膚在冰天雪地中全無招架之力，她感覺冷到連骨頭都開始發疼，連忙再躲回箱子裡。

「媽媽！媽媽！」小女孩在箱子裡哭著大叫。

但外頭除了風雪打在紙箱上的聲音，什麼也聽不到。

冷冽的狂風颳個不停，小女孩的意識逐漸模糊，很快的，她將什麼都聽不到，只剩下一片寂靜。

但她相信媽媽，所以她還是不停地大喊，不停的呼喚，直到聲嘶力竭，直到她的聲音只剩自己聽得到。

然後她感到有人將她抱起。

厚實的臂膀牢牢的環繞著她，成為了小女孩在風雪中的避風港，寬闊的胸膛透出陣陣的熱氣，溫暖了小女孩凍僵的小小身軀，在那胸膛的後面，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成為了的女孩的搖籃曲，讓她終於能夠安心入眠。

從那以後，她有了一個爸爸。

小女孩的願望實現了。

即便在長大以後，女孩仍不免在心裡偷偷想著，或許媽媽真的是許願仙子，只是當時還不懂得怎麼當個好媽媽。

為了不辜負爸爸的期望，女孩一直很努力的訓練，十六歲就成為了首屈一指的特務，女孩知道，爸爸的工作是抓捕怪物，而她希望能幫爸爸分擔，因為爸爸是這世上唯一關心她的人，是她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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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白朗寧粗啞的嗓音將貝瑞塔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怎麼？」貝瑞塔壓低嗓子，將頭別了過去，以免被部屬看到從她眼眸中偷溜出來的那個小女孩。

「咱們現在怎麼辦？這件事要跟老闆講嗎？阿瑪萊特已經對現場的工作人員都下了封口令，但跑脫怪物這種大事，恐怕是瞞不住啊！」

貝瑞塔深吸一口氣，「此事我自有打算。我會親自跟他說，你不必擔心。」

「那就交給妳了啊！我也會去提醒春田不要到處亂講話。」白朗寧開心的帶走一瓶啤酒，儼然一副只要別讓我去跟老闆報告就好了的態度。

其實貝瑞塔一點打算也沒有，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怪物跟那小騙子跑去哪裡，也不知道他們如何逃脫的。仔細想來真是令人不寒而慄，這些怪物的能力跟人類的差距豈止天壤雲泥，即便追蹤者有各種超科技裝備，在怪物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天知道他們還有哪些能力沒展現出來。

「唉。」貝瑞塔輕嘆了一聲，將杯子裡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追蹤環閃起了綠光，貝瑞塔打開全像投影，看著來電顯示，看著那張再孰悉不過，既是老爸，又是老闆的面孔。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爸爸。」貝瑞塔將電話接通。

「我的寶貝。」一名看上去四十來歲的男子透過全像投影微微一笑，聲音低沉而渾厚。

貝瑞塔已經兩年沒見過父親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父親就跟當年將她抱在懷裡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四十年來，她從一個小女孩長成了青少女，然後變成現在這樣成熟有韻味的女人，父親卻仍舊是她兒時記憶裡的那個父親，彷彿歲月在父親臉上一點痕跡也沒有。

「你都知道了？」

貝瑞塔不喜歡這種感覺，但是經驗告訴她，不管她講不講，爸爸都會知道。

「當然，小寶貝。」男子說道。

「我知道，是我疏忽了，我被那小子騙了。但是她……」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男子溫聲道，「如果那麼好抓，他們就不叫怪物了。」

「爸爸……」

貝瑞塔知道，爸爸對她總是很溫柔，但她不希望這樣，她想要有所貢獻，而不是像個掌上明珠一樣被捧在手裡。

「我想，我們可以重新從那個預言家梅爾著手，上次在西藏雖然被她跑了，但是按照目前的情資，她似乎開始往西方移動，說不定我們可以……」

「沒事的，她又回到了英國，這部分英國分會的夥伴們會處理，妳這陣子太累了，妳該做的是好好休息。」男子的語氣依舊溫柔，但卻帶著一種不可忤逆的威嚴。

「我可以幫忙，」貝瑞塔知道如果她不好好爭取，可能在未來一年都不會再被交辦任何任務，「我們是當代唯一真正捕獲怪物的分會，不管是那個女的怪物，還是預言家梅爾，我們都近距離接觸過，這些經驗是其他分會所沒有的。」

「妳應該知道，各分會的任務跟情資都是同步的，其他分會也看得到妳們的任務影像紀錄，他們也會學習，所以妳不必擔心。」

「可是……」貝瑞塔還想再爭執。

「好好休息吧，等他們處理好，需要妳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妳。」

男子講完話直接切斷通訊。

貝瑞塔低頭看了看追蹤環，果然是紅光。

「老大，」是春田的聲音，她邊走邊甩著她手上的追蹤環，全身的龐克鐵片叮咚作響。「怎麼會這樣？我正在看實境A片耶！」

白朗寧及阿瑪萊特跟在她後面，同樣的面露疑惑。

「我們的追蹤環都被鎖了。」貝瑞塔將追蹤環解下，隨手丟在吧檯上。

「我就知道要出事了。」白朗寧說，「這次我們出了那麼大的紕漏，老闆肯定不會再放心交辦任務給我們。」

阿瑪萊特悶哼一聲沒有說話，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是「我早就說了那小子不能相信，現在後悔了吧」。

「老闆要我們休息一陣子。」貝瑞塔無奈的向眾人宣讀爸爸的旨意。

春田歡呼了起來，「好耶，那我要出去玩了！等老闆有事再叫我吧！」

話才說完人就一溜煙不見了。

作為追蹤者有個好處，只要你證明自己有用，你的所有生活開銷都由組織買單，即便你想環遊世界，也不用擔心支出過大的問題。

「你們呢？目前有什麼打算？」

「我是覺得……」白朗寧搔了搔頭，「實在是不甘心啊，我們平常那麼努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這次的確是我們出包，但老闆這樣的做法，一點也不公平。」

「我知道。」貝瑞塔說，「可是也沒有辦法，沒了追蹤環，我們就像瞎子一樣，根本沒辦法繼續追捕其他怪物。喂，你要去哪？」

阿瑪萊特自顧自的往軍械室的方向走去。

「整理裝備。」阿瑪萊特言簡意賅。

貝瑞塔喝斥道，「你要幹嘛？」

阿瑪萊特並未答腔，腳步也沒有停下。

「你不可以擅自行動！這是老闆的命令！」貝瑞塔厲聲道，「我們現在沒有追蹤環，要怎麼……」

沒有導航就不能開車嗎？

明明恨透了那個小騙子，貝瑞塔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他說的話。

是啊，沒有追蹤環就不能去抓怪物了嗎？的確，沒有追蹤環，事情會變得很麻煩，許多資訊沒辦法即時同步，沒有精準的定位系統，沒有加密的量子通訊電話，甚至連大船都沒辦法搭乘，遑論去識別怪物的光紋。

然而，剛剛爸爸已經說了，現在預言家梅爾的追捕行動正由英國分會在處理，這就意味著，只要能夠取得英國分會的即時資訊，就能想辦法抓到怪物，將功折罪。說到底，在抓捕怪物的過程中，追蹤環的功用主要是在確認資訊，剩下的還是得靠硬實力來解決。

貝瑞塔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套作戰藍圖：潛入英國分會，取得梅爾蹤跡，將她抓捕歸案。

「等等，」貝瑞塔道，「要去就大家一起去。」

阿瑪萊特停下腳步，平靜的轉過身來。

「我知道你想扳回一城，但是你帶著一堆裝備無腦衝出去也沒用，你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阿瑪萊特用鼻孔發出招牌的冷哼。

「我們現在沒有追蹤環，所以得要先取得情報，目前我們中國分會的資訊只更新到梅爾開始往西方移動，但剛才老闆卻說她已經回到了英國，這意味著我們的怪物動態更新有可能已經被停止，如果想要取得最新的情報，我們必須潛入英國分會。」貝瑞塔頓了頓，「而且絕對要在被發現之前帶著情報離開。」

「簡單。」阿瑪萊特向來對於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

「你怎麼看？」貝瑞塔轉向白朗寧。

「什麼我怎麼看？我向來都是專門打架殺人的，具體怎麼規劃，老大說了算，反正妳規劃好，我們就跟著走就是了！」白朗寧咧著嘴笑道。

「好，」貝瑞塔眼中又閃起了光芒，「大家各自整裝，準備出發。」

這次，貝瑞塔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讓爸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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