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朝日五

晚間，三位弟子一人守一口棺材。包括櫻夏麟現在睡的，空棺總共有八口，他們就是賭這八分之一的機會會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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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方漣是真不想躺棺材，但在他折了一炷香的冥紙紙鶴後，突然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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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端端的修士坐在棺材前面等鬼祟來，就好比一個強盜坐在你家門口等你開門。人家是死了，不是傻了，看到能不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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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就躺在棺材裡，身旁的陪葬品是一件紅色的嫁衣，以及一個金色的髮冠，應該是位即將出嫁的妙齡女子，卻不知為何死亡，死後被煉成鬼祟，無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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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挺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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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心中不斷默念道：「大慈大悲，佛祖保佑。大慈大悲，佛祖保佑。大慈大悲，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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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越念就越不怕了，至少現在他的手已經沒有不自覺地發顫，他稍微活動一下壓得麻的手臂，轉了轉發酸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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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棺蓋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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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穿紅色嫁衣的女鬼就這樣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女鬼想伸手把方漣抓出來，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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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知道，一定是櫻夏麟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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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側身翻了出來，拔出長劍追擊。門邊有個哆哆嗦嗦，抱頭發抖的女子，而那女鬼暫時被轟出去了。方漣連忙湊到那女子身邊，蹲下安撫道：「你不要怕，我們會處理她。」他把棺材裡的符咒撕下，仔細檢查一番後，確認還能用，便把它塞到女子手裡，道：「你拿著這個她就動不了你，你先在這裡躲著，千萬不要亂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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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淚眼汪汪，抽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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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提起劍追了出去，同時，隔壁的義莊，也有一隻男鬼被彈飛出來，方漣反手就是一劍，靈光流轉，將那男鬼砍成兩半，接著甩手，從袖裡飛出兩張符篆，貼在男鬼身上，馬上轉身去追那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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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啊！你拿斧頭砍人啊！」田靖正在和一隻拿著斧頭的男鬼對峙，那隻男鬼渾身肌肉，手裡拿了兩支斧頭。田靖就只有一把劍，擋完一支就要擋另一支，想拉開距離，斧頭就從頭上下來了，也抽不出手拿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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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聞聲立刻掉頭跑向田靖，射出幾根百妖毒針，又甩了幾張符咒出來，頓時四周如煙花般炸開，炸得那男鬼四肢皆被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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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師弟……我操！」田靖跳到一邊，閃過飛來的箭羽，一位背著一桶箭羽的女鬼又將一支箭架上弓，將弓拉滿，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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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女獵人啊？！」田靖閃的同時還不忘抱怨幾句，方漣氣定神閒的閃了幾箭後，問道：「師兄，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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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跳到樹上，道：「不用，她比剛剛那個好對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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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應了聲，又繼續去追那個嫁衣女鬼，手裡靈劍靈力運轉，發出耀眼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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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嫁衣的女子是不可能跑得過修仙的男人，他馬上就追上了那嫁衣女鬼，女鬼五指成爪，反手一抓，銳利的破風聲襲來，方漣往後跳開，只見那女鬼如同惡鬼一般朝他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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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本來就是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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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又退了幾步，像遛狗一樣帶著她遠離義莊，從容自在，不急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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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鬼又一次衝到面前時，方漣抬起腳想將她踢倒在地，就在即將落腳之時，他轉了個方向，踢到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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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現在是鬼，生前好歹也是個即將出嫁的姑娘，女子愛美是天性，踢女子的臉這種事，他說什麼也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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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女鬼倒在地上，方漣順勢斬向她，劍尖觸碰到之際，他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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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恨！我為什麼死，為什麼死後要被做成這種東西！我想安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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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動作頓了一下，隨後更加堅定的斬向對方，刺穿女鬼的胸口，接著打入靈力，貼上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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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師姐那怎麼樣了？」方漣擦掉額頭上的汗滴，甩甩手腕，跳了幾步，嘗試把剛剛聽到的話拋之腦後，拔腿跑向其他間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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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子喊得撕心裂肺的聲音，叫一個人怎麼忘都忘不了，他抿了抿脣，眉頭微微蹙起，最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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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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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刻的體會到這四個字的意思，假設白天櫻夏麟問的時候，他就撒手不管，會不會就不會有這麼強的罪惡感和悲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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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做不到，也不被允許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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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他又斬了兩隻女鬼，同樣的，他又聽到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揉了揉太陽穴，面上表情越來越陰鬱，握劍的手因為用力漸漸泛白，他已經不知道嘆了第幾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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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說的對，這事不好管。人會有憐憫之心，就算再理性，還是會受影響，方漣用力搖搖頭，跑向施墨葉所在的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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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施墨葉正在與一個高大男鬼戰鬥，那男鬼一手持鐵鍊，一手持沾血剁骨刀，怨氣沖天，她猜想此人生前可能是個殺人狂或是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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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在的義莊來的是一隻小童靈，她不用兩下便制服了，這一隻是她出來後在半路截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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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劍擋剁骨刀，以劍鞘擋鐵鍊。施墨葉左袖微動，抖落幾張符篆，火光炸開，將那剁骨刀炸飛，旋即一張符貼在剁骨刀上，男鬼欲再去拿，碰到符篆的瞬間，電閃雷鳴，一道驚雷劃破夜空，劈到男鬼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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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被劈焦，這男鬼也算聰明，馬上放棄剁骨刀，轉而雙手持鐵鍊，將鐵鍊砸向施墨葉，後者往旁邊偏了一步，閃過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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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落空，鐵鍊重重砸到地面，砸出一個一丈見方的圓坑，施墨葉又甩了幾張符咒，符咒炸開，黑霧瀰漫，將她隱身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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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拿出一捆縛妖繩，邊跑邊打了幾個結，丟在地上，再往地上仍石頭製造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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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料，男鬼聽到聲響，便往石頭那裡去了，中途踩到了她佈置的陷阱，雙腳被狠狠綁住，倒吊在樹上，綁住的同一時間，施墨葉從黑霧裡衝出，陳其不備，一舉砍下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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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方漣在這時趕來了，施墨葉蹲下地上，將那鐵鍊和剁骨刀用符咒裹得嚴嚴實實，粗暴難看，她再用縛妖繩綁了兩圈，才回頭道：「師弟，你那邊處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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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點頭，瞄了一眼地上兩個包得極其難看，完全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物品，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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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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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他那邊應該快好了，師姐，你打了幾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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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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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兩隻，田靖一隻，他自己五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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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方漣猛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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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只有八口空棺，只有八個鬼祟，他們打了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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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櫻夏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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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義莊，會不會在棺材裡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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