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恩怨八

獵妖大會是仙門一年一次的大活動，也是能讓門派一夕成名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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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辦方會在場內投放鬼祟妖邪，強度不一，數量不一，少時可能數百隻，多時則能到數萬隻。依各門派弟子擊倒數量，決定門派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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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另一項吸引人的地方，各門派的長輩能往觀戰高台中央的巨大瓷罐投錢，只要投錢，門派獲勝者就能將罐內所有錢財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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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參加，贏了門派風光，輸了自己被罵，分明只是掌門間的遊戲，他實在沒什麼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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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他的頭又開始痛了，想到以前每次都要硬催修為躺個十天半個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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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看了眼高台，抱拳行禮，轉身對其餘三人道：「各自加油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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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和張識正在試武器抓手感，根本沒理會陸嵐，白麟打了個哈欠當作回應，負手往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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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把箭羽放回羽桶，看著有如在自家庭院散步的白麟，低聲道：「不用太指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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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揉了揉太陽穴跳動的青筋，握緊劍柄道：「我等等再去敲打敲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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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邊跑邊喊：「哥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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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小聲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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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無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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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負手在林子內亂晃，遇到鬼祟就隨手扔個符咒消滅，遇到人就轉個方向走。他敢說他一定是全場最沒幹勁的，開始一個時辰過去，他扇子也沒拿，劍也沒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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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兩下跳上一棵樹，坐在樹枝上晃著雙腿，身子靠著樹幹，把扇子從袖裡拿出來，輕輕的搧風，嘴裡若有似無的哼著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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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敲了敲樹幹，白麟頭也沒轉，看著天空道：「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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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道：「你平時要怎樣我不管，至少現在別丟師父的臉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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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讓師父有點面子好嗎，你好歹也是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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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奇道：「贏個獵妖大會就能有面子了，那這面子還真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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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擲出一張符咒，打散了迎面而來的凶靈，道：「本公子打的也算是有點東西的鬼祟，你管我怎麼打，我今天就算在這睡覺，也輪不到你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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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緊咬牙關，沉默不語，半晌，道：「行，你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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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白麟入了名草派，陸嵐就有感覺，兩人之間始終有一條弦緊繃著，只是雙方都不去理會，而現在，那根弦已經越變越細，越變越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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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湖邊，傳來一陣爆炸聲，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群被打出水面的水鬼，以及將他們削成兩半的鞭子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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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搧著風道：「咱們小師妹多有興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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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哼道：「希望你能有她的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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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跳下樹，拔劍出鞘，把劍扛在肩上，不屑道：「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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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把劍往地上一插，不稍片刻，四處便響起了大大小小的鈴噹聲。每個門派打倒鬼祟都會有個專屬的聲音來提醒同門人，而名草派正是鈴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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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把劍拔出來，收劍入鞘，再度跳上樹，冷言道：「我不和你爭，你也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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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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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的鬼祟接二連三朝陸嵐襲來，他一刀一個，勢如破竹，揮劍速度與他的心情完全相反，此刻他的煩躁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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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明白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和白麟站在同一個高度。白麟在資歷上，在家世上，什麼都比他高了一階，就算如今白麟什麼都不是，但他也會因為對白麟的歉意，以及白麟對他的怒意，而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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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贏過白麟的，只有那一顆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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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麟入名草派這將近兩年，有個想法反覆出現，又反覆被他強行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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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麟能就這樣不結丹，永遠不如自己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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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嵐重重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將他這個想法吹散，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本想揚手打自己耳光的那隻手，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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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山林內，張識站在樹枝上，將三支箭羽一同架上弓，屏氣凝神，三箭齊發，射中了空中三隻鳥形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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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出一口氣，又從羽桶拿出幾支箭，停頓片刻，反手把箭向後擲出，直接刺中遠處的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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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在樹下邊跳邊大力揮手：「三師兄，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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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把她拉上樹，讓她坐在旁邊，繼續射箭道：「何事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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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道：「太怪了，這座山的殘魂太多了，太新了，如果是以往的獵妖大會，不可能會有那麼多殘魂，鬼屍也不可能那麼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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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又道：「這些鬼屍魂魄都死不足五年，而且皆被人所殺，死法皆不同，其中一個說他是日濟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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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手頓了一下，箭落到地上，僵硬道：「……日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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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道：「但是他們又說本來被下葬了，卻又有人去挖墳煉出鬼屍。三師兄，我在想，這些鬼屍怨氣沖天，應該會去找殺了他們的人，我想看是誰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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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徒兒或多或少都對日濟府帶有恨意，張識很能理解馮蘼想找煉屍者的理由。就算僅僅只是屍體，光是看到、聽到、感受到，就足以讓人感到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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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煉屍者簡直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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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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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被這聲轟天巨響震的險些摔下樹，張識連忙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拉起來，皺眉道：「哪位靈力強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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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被吊在空中，手指向遠方，喊道：「三師兄，那兒有劍芒！打上天了！嗚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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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撐起身子，閃過飛來的劍芒。這道劍芒打到後方樹幹，樹應聲斷裂，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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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色發白，掙扎道：「三師兄放開我！我怕死！」隨即掙脫開來，掉下樹，往鋒芒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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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把人抓上他的劍，御劍飛起，道：「這靈氣是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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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驚道：「哥哥不是沒興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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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道：「和他有沒有興致無關，有很多東西朝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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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蘼怔了怔，問道：「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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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識言簡意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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