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鋒芒六

楊秋識定定地望著他，問道：「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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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反問：「你會不會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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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斬釘截鐵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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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聞言展顏一笑，拔出無毒，將劍插入地板，慢慢的運轉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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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比平時更慢更細心，更加的感受靈力的流動，將體內不屬於自己的靈力為己所用。櫻夏麟閉上眼睛，嘴裡細細念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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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性命，換眾生平安。以我自損，換幾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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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圍的靈力增強，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彷彿颳著強風的圓，接著這團強勁的靈力一點一點的溶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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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了一下楊秋識，說了幾句話，聲音有如風中殘燭，輕飄飄的，又細微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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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見楊秋識點了頭，笑了一下，又看向正在不斷打出爆擊的方漣，笑容變成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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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甩頭，雙手緊緊握住無毒，將體內僅存的最後一點靈力打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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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打，四周就像放鞭炮一樣，鬼祟粉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頓時，洞內，不，整個風雁山的鬼祟都被殺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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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爆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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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一人指著洞口楊秋識喊道：「楊掌門！是你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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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不……」他話還沒說完，方漣就跑來了，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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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蹲在地上，扶著一個人，讓那人勉強坐起來，被扶的那個人不只七竅，身上的四個傷口也在不斷的滲出血，四肢無力的垂著，眼睛不再有過去自信的光芒，逐漸變得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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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方漣跪到櫻夏麟旁邊，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哭喊道：「師父！你振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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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派的弟子聽到這一聲哭喊，也從人群中爭先恐後的跑向櫻夏麟，施墨葉跑在最前面，一來就看到跪在地上哭得雙肩顫抖的方漣，以及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櫻夏麟，失聲大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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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隻無力的手摸到他的頭，左右來回撫摸著他的頭髮，方漣失神片刻，回神過來，立刻抓緊那隻手，顫聲道：「師父，拜託……拜託你振作一點……我們回去千麓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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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勉強露出笑容，輕聲道：「哭……什麼，一個男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的……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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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忙道：「師父，你先別說話，我們馬上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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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卻沒有理會，自顧自的道：「我養的……果然長得俊，如果你……你未來和哪個姑娘成親，我想……我會有些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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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雙手顫抖，抓緊櫻夏麟的手道：「方漣不成親，師父無需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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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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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我……不是一個好師父……教給你們的東西……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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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喊道：「不少！師父教了我們非常多！弟子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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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傻……」櫻夏麟微微一笑，緩緩的闔上眼眸，方漣感受到握著的那隻手的脈搏越來越平緩，到最後，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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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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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救這些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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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垂著頭站了起來，走到柳冬嵐面前，突然，就一記重拳打在對方臉上，滿臉淚水吼道：「都是你！如果你和你的弟子沒傷害師父，他說不定就能活下來了！都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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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一直握著櫻夏麟的手，已經知道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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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體內的靈脈已經被柳冬嵐搞得破破爛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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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貪生怕死的他硬要回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回去也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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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讓柳冬嵐幫忙解開靈力？因為他的靈脈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有沒有解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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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躲不開那兩箭？因為他已經痛到感知出現問題，根本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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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堅持靈力自爆？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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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冬嵐壓根沒想到方漣會突然揍這一拳，完全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打倒在地，但他也生不了氣。他終於殺了他一直想殺的人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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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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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靜靜坐在地上，垂頭不發一語。方漣看了心裡更加難受，他高高舉起自己的拳頭，又猛地放下，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鞠躬道：「晚輩失禮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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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墨葉抓住方漣的手臂，柔聲道：「師弟，帶師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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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弱弱的應了一聲，轉身走向楊秋識，道：「楊師叔，我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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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將櫻夏麟的遺體打橫抱起，輕輕的交付給方漣，就像是在交付一個脆弱的陶瓷娃娃，格外小心翼翼。方漣接過後，頭也不回的往洞口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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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連忙向各位掌門鞠躬，在方漣耳邊小聲道：「師弟，氣歸氣，禮數還是遵守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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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道：「我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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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靖：「那之後的仙門清談會……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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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誰愛來誰來，反正就是一群靠別人豁出性命也不懂得感謝的傢伙，不缺那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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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帶著小雪，浩浩蕩蕩的下了山，留下靈洞內的其他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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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直不敢說話的劉掌門，如今終於能開口，一開口就問道：「他為了我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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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蘼冷冷地瞪了一眼，他馬上閉嘴了，剛剛和櫻夏麟爭論的氣勢頓時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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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緩緩道：「他說，他這一自爆，能保證風雁山一天內不會有任何鬼祟出沒，但解不了毒，所以要我們下山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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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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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蘼拳頭緊握，骨節嘎嘎作響，語氣中壓抑著怒氣，咬牙道：「憑什麼是哥哥死，比他更適合的人不應該有很多嗎？又憑什麼這些對他動刀動槍的人，能因為他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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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柳冬嵐自然是知道蘇春蘼有多喜歡櫻夏麟，想起身安慰下她，手剛碰到她的瞬間，蘇春蘼就把手抽離，怒道：「你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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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含淚道：「大師兄，今天，他算你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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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櫻夏麟沒有親自動手，卻背負上薛海英這條人命，柳冬嵐也一樣，背負了櫻夏麟這條沉重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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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秋識打斷道：「不對，罪魁禍首還是那個吹哨的，是他操控著這些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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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蘼冷冷道：「我知道，但是，大師兄沒出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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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還很重。柳冬嵐總算明白了，那天早晨櫻夏麟為什麼會露出如此茫然的神情，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和那時的櫻夏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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