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弟子六

送女子們安全回家，拿到數個報酬的錢袋，櫻夏麟可開心了，趕緊買了一壇雄黃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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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壇給那條蛇了，浪費！櫻夏麟擦擦嘴，又買了一壇，將酒遞給弟子們：「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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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的喝不，是喝到櫻夏麟開心為止。他千杯不醉，酒癮又大，以前把好幾個弟子灌醉到失去記憶，醒來後總會看到櫻夏麟在身邊，用嬌羞的模樣說：「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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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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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們紛紛互相推托，只有方漣站出來，道：「弟子陪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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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是所有弟子中，唯一一個沒見識過櫻夏麟酒量的，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就是指這場景吧！施墨葉拉住方漣的手往後拉，乾笑道：「師父，師弟是說笑的，不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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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不知為何，沒了興致。他把酒罈收起來，轉身走在前方，不忘把已經把田靖抓成花貓的小雪抱走放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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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跑到櫻夏麟旁邊，瞧見櫻夏麟表情冷淡，連忙道：「弟子真想陪師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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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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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小雪的頭，想了想，還是從袖裡拿出酒罈遞給方漣，晃道：「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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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開心道：「是！」，接過酒罈歡喜的喝了一口，酒很香，也很辣，過嗓子時，感覺整個喉嚨彷彿要燒起來，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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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微蹙眉頭，不明白這種味道有哪裡好，為何大人都喜歡這種自虐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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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太早了。」櫻夏麟拿回酒罈，將剩下的酒喝得一乾二淨。方漣確實是年紀最小的弟子，但本人一點都不喜歡被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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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不悅道：「請問這種味道有何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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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道：「何處都好，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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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來一群年輕的藍衣修士，一名修士喃喃道：「我看白麟已經死了，師父到底還要我們去哪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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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道：「別抱怨了，師父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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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面上閃過一絲憂愁，覺得有些好笑，這麼多年，自己的好師兄居然還在找自己，該說是師兄弟情深似海嗎？但找到屍體是要幹嘛？鞭屍？還是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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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恐怖。櫻夏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道：「別找了，找不到的，你們師父不會待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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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櫻夏麟實在沒什麼資格喊冤，殺的人確實多，但救的人也不少啊，正負相抵也該抵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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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銷個屁，真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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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見櫻夏麟面上的陰鬱之氣，輕輕的拍一下他的後腦勺。很輕很輕的一下，像是對做了可愛惡作劇的孩子施予小小懲罰一般，毫無作用，卻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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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師父，怎麼可能能容忍被弟子像對待小孩一樣拍自己的頭，櫻夏麟打掉方漣的手，不快道：「不準再摸師父的頭了，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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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笑道：「是，但是師父，小雪已經伸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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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調整好頭上小雪的位置，輕拍小雪的肚子道：「牠不會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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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道：「師父，你是否有什麼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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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有也不能和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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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逛完先回去，我自己去晃會兒。」說完，櫻夏麟一躍而起，消失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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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麓山山林中，櫻夏麟慵懶地坐在樹枝上，青色的校服垂下，隨風飄揚，小腿悠悠晃蕩，好不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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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輕輕拂過小雪的毛，享受手裡毛茸茸的觸感，道：「小雪，你啥時候會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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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朝他揮了一抓，隨後將自己縮成一團，確確實實的變成了一個小白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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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是鬧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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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輕聲道：「不長大好啊，長大了會失去很多東西的，不長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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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歲啦，麟麟五歲啦！」嘴裡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在外人眼中，肯定跟瘋子沒兩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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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選在偏僻的山林，邊觀賞夜間美景，邊對著不會說話的靈狐自言自語一番，櫻夏麟把小雪舉到面前道：「美景配美狐，絕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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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夜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歸宿，名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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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草山和這裡不同，名草山的星空更加美麗，櫻夏麟卻憎恨不已；名草山的靈力更加豐富，櫻夏麟卻憎恨不已；名草山的師父比自己更好，更令櫻夏麟憎恨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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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確信，自己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進了名草山，入了名草派，在師父的教導下結金丹，成以除魔衛道為天職的金丹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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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喃喃道：「夏日暖陽執扇人，這稱呼蠢死了，本公子以前可是被稱作無毒仙君的，這響噹噹的名號怎麼就沒個凡人記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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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元嬰期，櫻夏麟依然容易受旁人影響，並非無法接受，而是害怕周圍的人因自己而陷入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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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門師兄還在找自己，師弟師妹對自己不聞不問，不管哪個，都讓他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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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死了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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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跳下樹，在湖邊洗了把臉，湖中倒映出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這是他從離開名草山後，就一直在用的樣子，也是他融合了年幼的自己和成長後的自己後，所成的樣子，儘管不如以前俊朗，卻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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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拍了幾下臉頰，櫻夏麟起身扭扭腰，伸展下身體。方才尚未抹去的水滴，順著眼角滑落，如落淚般，滴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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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展了許久，已經不知道打了自己幾巴掌了，櫻夏麟才終於把臉上的水珠抹掉，把濕掉的瀏海撥開，重新抱起小雪道：「我們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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