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心意

「你說甚麼？」若鸝立刻問道。

城玥艱難地說：「秘室內忽然失火，當時他在裏面……」

「為甚麼會這樣？失火？」她焦急地喊道：「他不是……應該回去了嗎？為甚麼現在他還在這個時代，還成了這個樣子？」

金手鐲仍繫在他的手腕……

若鸝急忙爬上車，半跪在聖玄身邊。

「聖玄，你快醒醒啊！」

他的臉印上灰色的煙薰印跡，神情祥和的似在深深沉睡。

「我是在秘室外發現他。」城玥說：「他動也不動。」說完，還以長手袖遮臉。

「聖玄，我求求你了。」她止不住淚水，低喊著。

無論她多用力搖晃他的雙肩，他卻如城玥所說，絲毫不動。

為甚麼？她竟連全家唯一的子孫都害死了！

為何在最需要金手鐲力量的時候，它卻失去作用呢？

只要他們不曾相見，那他就不會回來這個時空，亦不會死了。

而如今……

「聖玄……對不起。」

若鸝伏在他的胸口上，放聲大哭。

忽然，她停止了哭泣。

……

她慢動作地半跪起來，沒有看到城玥悄悄從紫袖後看著一切。

「全聖玄！」

她奮力向聖玄心口一下拳打。聖玄忽地張了眼，痛得喊了出來。

然後，他定睛看著她，她的雙眼早已紅腫。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峙了幾秒，他想開聲說話，卻說不出話。

她別了頭，倏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便轉身走下車去。

她一定生了他的氣。

********

聖玄醒來時，以為自己死了。但他一張開眼，便見到城玥，才意回自己仍在古代，還感到自己的呼吸。

他也沒有忘記城玥那時的表情。一向冷靜淡定的他一臉趕急，長髮凌亂披散過肩，也不忘說話安慰啜泣著的亦羽。當小孩見他醒了過來，便停止了哭泣，修長眼睛亦亮了。

他們應該是在馬車上吧，身下有些顛簸。聖玄抬頭，看到剛亮的黎明天色。馬車飛快地奔馳著，他知道他們一定在往流花山出發。

聖玄很想開聲說話，至少也要安慰一下亦羽，但喉嚨卻乾渴得很，說不出話。

對了，其他小孩呢？

亦羽機靈地餵他喝水，又好像怕他一睡便再醒不過來，不斷跟他說著話。

孩子們都走了、玥哥哥帶了玄哥哥你出來……

是嗎？那就好了。

金手鐲依舊安穩地繫在他手腕上，看來今次不用它出場救自己一命。

古都，應該漸漸遠離了吧……

聖玄重新閉上眼睛。重見她之前，或許……或許他真的要好好睡一睡。

城玥說：「鸝兒走了，我們這個玩笑太過火了吧？」話雖如此，他臉上不見一絲悔意。

聖玄卻是後悔不已，低語道：「好像是了。」

「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不過，她一定會回來的。」

聖玄點了點頭，但心中懊惱極了。這個玩笑，真的不好笑。他的目的自然也不是要讓她難過和生氣，誰料……

城玥讓聖玄休息，離開了房間。不久，一個人匆匆衝了進來。

是她。

她兩手抱著一個大布袋，裏面裝了很多東西似的模樣。她坐在他的床邊，打開了袋子翻了翻，仍然沉默。她拿起沾濕了的布，按著他因為灼熱而泛紅的頸子。

「若鸝……」他終於開聲說話，聲音很沙啞。

「別說話。」她沉著聲音說：「你吸入了濃煙，喉嚨一定受到影響。」

他還想說沒事，她已一手遞了個杯子，不讓他開口，說：「我拿來蜂蜜水，快喝。」

看到她不怒而威的樣子，聖玄連忙把杯子接了過去小口小口喝。蜜糖在這個時代是尤其珍貴的，甜潤的蜂蜜水瞬間滋潤了不適。

至少，她沒有逃避自己，又跟他說話。

他們身在流花山小鎮內的一座小棧內。在她打了他心口一拳後，便獨自離開了隊伍，城玥向他保證香薊會跟著她，聖玄才壓下要追上她的衝動。

城玥一副忍著笑的看戲表情，把聖玄扶進房中。這個人真是的，聖玄沒好氣的想，不過城玥可是救了他一命，把他帶回到她的身邊。

若鸝仍在翻找東西。聖玄看著她的側臉，她好像更瘦了。

「接下來我會出去買些藥，城玥也有些藥布，但可能不夠用。」她兩手忙於在布袋裏找東找西，又翻找隨行小袋，急急地說：「你應該不需要解毒劑吧？真是的，我應該準備更多藥品才對。」

「別擔心，我真的……」

「你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她打斷他的話，語速比平常快很多的問道：「頭呢？城玥說發現你時，你躺在地上。」

他搖頭，看著面前的她。她沒有平常那股淡然，找尋東西的動作也很慌亂。

「腳呢？應該還好吧？」她再問他，道：「眼睛也沒事吧？你看清楚我嗎？」她筆直地看著他。

他點頭，看進她的眼睛，那雙大眼睛滿是焦慮。

「手呢？你之前的傷口根本還未痊愈。」她又說：「皮膚呢？這裏為甚麼好像紅了？」她抽起了他的一手衣袖仔細察看。

「怎麼會有事呢？」聖玄說，難以抑制自己的微笑。

她喊道：「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灼傷了！」

他搖了頭，卻突然乾咳一聲。

「你著涼了嗎？」她一臉擔心，說：「不行了，我現在就回都去買藥，應該可以趕得及今晚之前回來。」她說完便欲站起來，聖玄一手捉住她。

「我真的沒事。」

「那剛才……為甚麼……為甚麼你不醒過來？」她問：「我多番喚你，你都不張開眼睛。」

只是一秒間，她的眼眶便泛著紅。她以雙手遮蓋自己的臉，好像以為只要不看他，他就看不到自己。

「你這個大笨蛋！」她低喊。

「妳還在哭嗎？」他問，語氣十分輕柔。

她仍掩臉，搖了一下頭。

「我不想妳哭啊。」

「那時候，我真的不應該去那個劇場。」她說：「我為甚麼會去那裏呢？我真是個白痴。」

「若鸝……」

「我是說真的，只要我沒有去的話，我們便不會見面了。」她說，還是不肯讓他看她，又道：「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你便不會來，那便不會有事了。」

「我真的沒事啊。」他輕輕一笑，說。

「我很擔心，萬一你出事了，那怎麼辦？」她又說。

「我知道。」

「不是……你不知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抽泣著說：「如果你……萬一聖玄你也因為我而出事，那麼……」

她說不下去。

她終於說出口了……若鸝兩手掩著臉，難以抑制地大哭。

「剛才，對不起，我不是抱著玩弄的想法。」他說。他真不夠細心，本來不想讓她想起那個人已經死去的事，只想讓她看清自己心意，卻沒想到……

她搖了一下頭，但依然不讓他看自己。

「若鸝，妳是怕我會出事嗎？」聖玄問，語氣很溫柔。

她哽咽著，點了點頭。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一直在妳身邊。」他說：「所以，我又怎會出事呢？」

「……你明明只要拿到鑰匙，然後再次穿越，這一切便可以結束，你卻要走回來！」

他輕聲問：「妳知道，那時秘室失火了，我有甚麼想法嗎？」

若鸝抬起頭，滿紅了眼眶。

「妳，我想的都是妳。」

他們兩人，就不要再逃避了。

曾經，他以為她說謊。而現在，即使她不是徐若鸝，都沒有關係。

其實，她究竟是誰，又有甚麼所謂呢？不管她是誰，都不會改變他的想法。

因為，他就是喜歡她。

即使在她心中還有那個人的影子，他都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從現在這刻開始，他便會保護她。

「我不用取代任何人。但是，我希望可以像那個人一樣，在妳身旁守護妳。」他說：「無論發生甚麼事，我都會跟妳一起面對，妳不會是一個人的。」

此刻的她看來是這樣弱小，聖玄鼓起了勇氣，雙手握著她的。

她的手為何如此冰冷啊？

讓他欣喜的是，她沒有阻止，也沒有退縮。

「……真的，可以嗎？」她抬起了紅腫的眼睛問道。

這番話語的意思，難道是……？她的話讓他心中的希望小泡泡瞬間昇起。

「我不用你取代任何人。」她的視線直看著他，絲毫沒有逃避：「我是說真的。」

那時候，在離別的時候，她已經後悔了。

她甚至沒有勇氣告訴他。

聖玄絲毫沒有再猶豫，一手把她抱進懷裏去。

她動也不動。

但在下一刻，她也提起了手，輕輕地環擁著他，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在這瞬間，世上所有事突然都變得不重要了。甚麼時空，甚麼歷史，都沒有所謂了。

她像一隻小貓，瑟縮在自己懷中。她微微抖著，卻沒有退避，聖玄好不容易才壓下低頭吻她額際的衝動，他可不能那樣得寸進尺啊。

那麼，她的意思是……她也接受他嗎？

「你真的沒事吧？沒有受傷？」她低聲問道，再度確認。

「我保證。」

「真的？」她抬起頭，透徹眼睛好像星星般閃耀。

「妳再這樣看我，我便要吻妳了。」聖玄笑說：「那時候妳可不要生氣。」

她別過臉，說：「你別看我，我這個模樣不好看。」

「怎會呢？」

若鸝把臉埋在他懷內。

這一切真不真實。他說：「那座蓮花池，真的很靈驗啊，我許下的願望都實現了。」

「啊？」她仰起頭。

他笑道：「是真的。」

是真的。

她的眼睛閃著亮光，說：「那麼，我的願望也會實現吧？」

「當然啊。」

「那太好了。」她說：「我許下的願望，是為你而許。我希望，那亦會實現。」

「真的嗎？」

她一個用力點頭。

「話說回來，那時候妳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他問：「在行宮外的事，妳睡著之前……」

好吧，要是她真的忘了，也沒有辦法。雖然那是他們二人的初吻，但他很想她也記得……

她突然輕輕揚起了笑容，問道：「你說呢？」

聖玄再也按撩不住，低下頭，吻著她潔白的額際。

從今以後，他會守護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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