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逆行 - 大亂（一）

「全演員？」

聖玄驀地張開眼睛，看到相宇站在身邊。

為了趕戲，聖玄又連續兩晚在電視台趕工，外面是早上還是晚上都不知道。化妝師在為他重新染上髮色時，他也累得張不開眼睛。

相宇把一份文件夾拿了過來，說：「我們在為明天的幾場戲做了些台詞的修改。」

「好。」

台詞不時會被修改，甚至是拍攝當天才改變，聖玄早就習慣了。雖然還是累，但他仍拿起了相宇給的東西，在認真地讀著。

他的眼睛逐漸張開，似是清醒了過來。

「這是甚麼劇情？」他問。

「啊？」相宇本來在按著手提電腦，聽到聖玄的問題時還以為出了狀況。

「劇本怎麼會變了？」聖玄蹙眉，問：「這到底是甚麼情節？這個外域公主為甚麼會這麼早便出現了？太子甚至還未登基。」

這位來自向日國的外域公主，亦即是未來的繼后，不是在後期才出現嗎？她為甚麼會在太子妃還好好活著時便出現，還令太子開始在意她呢？雖然是電視劇，但還是要根據歷史寫吧，這不禁太荒謬了。

相宇歎了一口氣，說：「太子殿下便是這樣決斷的一個人。」

聖玄不得不轉頭看相宇，後者的面色看來比他還要累，眼睛下冒著黑影的，也回看著自己。

相宇又說：「向日國公主當然要出現啊，不然太子甚麼時候才能娶皇后？」

「啊？」聖玄被他弄糊塗了，問：「甚麼啊？若……徐若鸝呢？她好端端的在當太子妃，太子怎會忙著認識別的女子？」

「沒法子，太子妃被處死了。」

「啊？」聖玄反射性地反應，一時了解不了。

相宇像是認命似的解釋：「因為太子發現太子妃和藍澄一起做錯了事，太子自覺被叛，所以把他倆處死呀。」

聖玄立刻跳起來，問道：「處死？」

相宇好像無視聖玄的反應，一臉疲憊地說：「他們一起密謀殺人，太子發現了，生氣得很。」

「甚麼？這怎麼可能是真的？」聖玄難以相信，也有些激動。

相宇幽幽地說：「可惜，這是真的，是史實。」他也好像在無言地說，他亦不明白為甚麼他們要這樣做。

他的話令聖玄由衷地感到驚慌，相宇不是會拿電視劇開玩笑的人。

「太子妃，我是說，徐夜……徐若鸝，不是在嫁進大宮三年後因心疾而死嗎？她怎麼可能突然會被太子處死？還在這麼早的時間點？」

「她來不及當上皇后了。」相宇說，言語間似乎也在歎息。

「她不是因心疾而死嗎？」聖玄依然訝然地問。

「不是。」

「我不相信。」聖玄斷言說。

相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兩手握著聖玄的兩肩，就好像在無言地求他別再迫自己了，竟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此時美指一臉快活地走過來，見到他們二人，微微笑的體諒地說：「你們都要加油呀。」

聖玄立刻拿起新劇本，問他：「美指你來看看，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美指聽話地看著，一臉無辜地反問：「有問題嗎？」

聖玄凝著表情，美指又回復輕鬆語氣道：「全演員是不是太累了啊？我知道我們的日程太趕……」

「這不是真的，歷史上沒有發生這樣的事！」聖玄一臉氣急敗壞地說。

美指乾笑一聲，又看看相宇，說：「啊，這一定就是歷史啊，我可以拿本書給你看看。」

聖玄怎樣都不會相信，他們一定在開玩笑！

這一定只是個玩笑而已！

他立刻拿出電話搜尋若鸝的資料。

在資料庫中，就只有極簡短的幾句。

「太子妃徐氏，名若鸝，將軍徐家長女，世樂三十七年間冊封為太子妃。封位後僅半年，因謀殺罪被處死。」

********

若鸝在家中弄著琴弦，為明天的教學做準備。教學的自然不是她，她也沒興趣教人，只樂於幫忙編曲。

聖玄回到家。她見到他時，停下了動作。

「你怎麼了？」她不得不問。

他的臉色蒼白，她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幾天沒有見面，他現在竟然一副快要死的模樣。

他搖了搖頭，好像想開口的，但又不說話，沒有再看她一眼就走回到房間去。

聖玄無力地倒在床上。

誰可以來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夢？

咚咚。

有人在敲門。

他沒有回應。

他甚至不懂得如何面對她。

若鸝輕輕把門打開，只露出一小門隙，問：「你沒事吧？」

他還是沒有回應。

她說：「我約了春至秋意他們三人一起吃飯，你要不要我買東西回來給你吃？」

「不用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很。

難道拍攝出了狀況？看他這副樣子，或許被人罵了吧？好吧，想他自尊心或許受損了，他也明顯地不想說話，若鸝把門輕輕關了。

********

若鸝在晚上約了春至、秋意和冬葉一起到大學附近的一間咖啡館吃飯。雖然美術部的工作結束了，但因為他們三人都是大學生，所以大家常在大學見面。

春至在美術部工作完結後，便與電視台的一位見習新人在交往，所以吃過飯後也為大家帶來了一些八卦新聞。

若鸝有些期待，或許可以得知聖玄為甚麼會這樣洩氣。他那麼高傲，才不會親口告訴她，他甚至不會承認。

「那個畢真真，聽說在吵著要加戲份。」春至說：「啊，就是那個對我們很無禮，還連累學姊要重新作畫的女演員。」

若鸝搖了搖頭，示意她都不介意。

「她的戲份那麼少，卻裝了不起。」秋意難得也有些氣忿地說：「我還記得她當天的氣焰呢。」

「幸好她只是演那名短命的太子妃，不然我們還要常常在電視劇中看到她。」春至說。

若鸝聽到這裏，不敢出聲的，只是捧著熱巧克力小口小口地啜飲。

「那個皇后真的找對人來演。」

聽到這裏，若鸝總覺得奇怪。他們指的，應是那繼位的向日國公主吧？

「那位皇后很漂亮嗎？」若鸝問道。她並不介意人家長得美，只是好奇而已。

「是啊，她今天來試了妝，真美。」

「所以找了畢真真來演那太子妃實在太適合了，對比真好。」春至說：「看她的外表，真配演壞角色。」

啊？

「對啊，明明可當上皇后的，居然還不懂珍惜，還背叛了幾御太子。」連秋意又說。

那是甚麼意思？雖然早知電視劇的改編隨著大眾口味而作出不少修改，但若鸝愈聽愈不明白，她們是在說同一齣劇嗎？

她，是壞人嗎？

若鸝終於開口問道：「妳們指的那人，背叛了太子的人，是誰啊？」

春至有些訝異的，答道：「就是那太子妃啊，那個徐若鸝，她背叛了太子，最終被他處死。」

秋意也點了點頭。

若鸝不禁偏了偏頭，這究竟是甚麼劇情？聖玄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為她抱不平才那樣吧，她忍著不笑出來。

冬葉一直都很安靜的，用叉子轉動著麵條，卻總沒有送進口。若鸝不禁問他，他是不是身體不適。

冬葉有些尷尬一笑，說：「啊，不是，只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來。」

「甚麼奇怪？」春至問。

「這段歷史啊，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哪裏奇怪。」

「歷史怎會有所不妥？」春至笑說。

冬葉解釋說：「該怎樣說才好呢？就好像本來熟悉的東西，突然一下子跟現在所見的完全不同了。然後我想了想，又覺得現在眼見的才是真確，印象中好像見過的東西又漸漸被遺忘。然而，我總是想，我應該從來沒有看錯的。妳們曾經也有這樣的感覺嗎？」

他話語一出，其餘三人都靜默了下來。然後，春至和秋意都笑了出聲。

「你書唸得太多了吧？」春至笑說。

「對呀，你真是太用功了！」秋意也附和。

冬葉搔了頭，笑笑說：「啊，我最近為了面試和考試看了很多書，所以好像真的把很多東西都混疊在一起，頭腦也亂了。既然書上是這樣寫，就是那樣的事了，一定是我弄錯。」

但若鸝沒有笑出聲來。

劇組喜歡怎樣改編劇本，她都不會介意。

但是為甚麼，她竟然會覺得有些不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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