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斯康最近的心情,簡直糟到不能再糟了。
光那批本該運到村內由他們自衛隊私吞轉售的藥草,全數不翼而飛,至今還找不回來一事,就已經令他感到煩躁不耐。近日又因為那兩名艾爾的干涉,沒有準時繳納保護費的村民越來越多,走在路上也不能像往常一樣,隨心所欲地喊一個村民過來當出氣筒發洩情緒。因為每當他想這麼做的時候,那臉上長滿雀斑的少年,總會冷不防地在附近出現。
其實體格強壯,手裡甚至擁有一頭惡虎伊奴的他,並沒有那麼害怕這個身材比他矮小許多的少年;黑頭髮的另一個,也因為當初對是否與他一戰猶豫再三,他完全沒放在眼裡。至於那伶牙俐齒的丫頭,和當初靠偷襲才把他打飛的小不點伊奴,更是不值一提。唯一令他心生畏懼的,只有那如山一般高聳的巨神兵而已。
因此,信奉三稜教的他,每一晚都會跪下來,朝著聖地──「布魯斯特」的方位祈禱,懇請全知全能的唯一神,能降下天罰,讓那尊大得不可思議的巨型機甲崩壞消失。
至高無上的三稜神,似乎真的聽到了他的心願,就在一個夜裡,降下了一陣細雨。
下雨雖然說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而且以他強健的體魄,就算被這小雨淋上整晚,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對於身子較為虛弱的孩童及女性來說,可能就是一場病痛的開始。
得知那總和黑髮少年形影不離的女孩突然染病倒下,見到他們的夥伴帶著一臉慌張的神情,不停地在村裡尋求幫助時,這手握唐納村九成資源的自衛隊長,不禁心花怒放了起來。
他還不只打算在一旁幸災樂禍而已,嗅到報復機會的他,當下就命令自己的手下,將村裡他們自衛隊所持有的藥草全部藏起。而他這個狠心的決定,也確實起到了效果,那帶著巨神兵的雀斑少年,被這麼一逼,只得匆匆忙忙離開唐納村,趕往其他村莊求援。
只要那隻巨型機甲不在,整個村子,就沒有任何可以壓制他的力量。而在願望實現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讓那些躲進艾爾庇護網下的村民們,好好重新認知一回,誰才是這唐納村真正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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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斯康此時的心情,是從藥草失竊以來,最好的一次。
踩著無比輕快的步伐,高傲地抬起下巴,睥睨路旁的一切。這位重奪權勢的地方惡霸,猶如王者出巡一般,踏上了前往普爾家的小道。
三稜神似乎仍在眷顧著他,才剛從自家宅邸走出來沒多久,他就看到懷裡抱著包裹的普爾,低著頭向他走了過來。
真幸運,連找的功夫都省了。
伯格發出了一聲冷笑,這下他連腳步都不移動了,直接雙手交叉在胸前,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等著那可憐蟲自己送上門來。
普爾果然如他所料,走到了他面前。他立刻逮住機會,用自己粗壯的手肘,朝那瘦小的身子頂了過去。
「喂!普爾,你走路不長眼睛啊?」隨後,惡人先告狀。
「啊!隊、隊長大人!很抱歉!實在很抱歉!」見到站在眼前的是伯格,原本被撞倒在地,摀著臉發出哀號的普爾,臉上的表情頓時轉成了驚恐,接著顧不得額頭還在紅腫,隨即改坐為跪,直接在街上磕起了頭。
「道歉就想完事?我呸!你以為我伯格‧斯康,會這麼簡單就饒過你嗎?」見普爾跪地求饒,伯格順勢將右腳踩上了普爾的腦袋。
久違的優越感,也隨著這一腳,重新湧上了他的心頭。
「大……大人……請原諒……請……」
「還在口頭道歉?」伯格瞇起雙眼。「普爾,是不是我這幾天沒去你家,你就把該遵守的規矩全忘了?」
「沒……沒有!大……大人,我不敢忘!」
「是嗎?」伯格冷笑,刻意加重腳下的力道。「我倒覺得我應該再去你家轉轉,嘿嘿,順便教育教育你那幾個孩子,這樣他們才會長點記性,不會像他們老爸一樣這麼健忘……」
「大、大人,我這有烏……烏金五萬,全都給您!請……請笑納!」普爾很快就不堪他的折磨,顫抖著高舉雙臂,遞出了一直抱在懷裡的包裹。
伯格得意地揚起嘴角,一把奪走這份「賠償」,拎在手裡掂了掂,隨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呵,早點想起來該這麼做,不就好了嗎?普爾啊普爾,下次千萬要記得,道歉,絕對不能只有嘴巴說說而已。」
話雖如此,他那蠻橫的右腳,還是沒有移開。
「是!是!記住了。」普爾的頭,自然還是抬不起來。在將包裹交出去後,他的雙手,也很快縮回了自己身下,緊緊地揪著胸口。
他這個可疑的舉動,沒有逃過伯格那雙貪婪的眼睛。
就在普爾感覺頭頂的壓力消失,正鬆了一口氣時,伯格的大手,突然一把攥住他的頭髮,將他從地上拉起。
「嗚哇!!!」
「你在藏什麼?」
「沒、沒有……」嘴裡雖然這樣回答,普爾那雙伸進懷裡的手,卻躲得更深了些。
「拿來!!!」但他這自我防衛的行為,在力大如牛的伯格面前,根本只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只聽得這暴怒的自衛隊長一聲狂吼、左手一抓,普爾拚命藏在懷裡的祕密,還是被硬生生地扯了出來。
被伯格搶到手裡的,是一張有些泛黃的圖紙。
上頭繪了一些簡單卻意義不明的線條,乍看之下,就和一般孩童的塗鴉沒什麼兩樣。
但由於普爾剛才過度保護的舉動,伯格此時已十分確信,這東西絕非一張普通的圖畫而已。
「這是什麼?說!」於是,在上下瞅了幾眼,仍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後,他選擇轉過頭來,直接向普爾問個明白。
「是、是一張圖……」
「什麼圖?你可別唬說是你家那幾個小鬼頭畫的啊!」
「不、不不、不是,這是艾爾大人留給我的。」普爾用力搖頭。
「噗!好啊!你這小子!知道我不可能去找那兩個艾爾問清真相,就抬他們出來想蒙混?我伯格‧斯康,還真是被小瞧了啊!我看,我還是直接去你家,先把那幾個小鬼頭都問過一遍好了!」伯格大手一伸,作勢就要將普爾扔在路邊,後者趕緊抱住他粗壯的手臂。
「大人!我沒有騙您!是真的!那些烏金,也是艾爾大人給我的……」
「胡說!」伯格瞪圓了眼睛。「送你錢姑且還說得過去,給你一張沒用的破紙?你以為我會信?」
「那、那並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啊!」普爾聲嘶力竭地喊道。
「喔?說清楚!否則接下來會如何,你自己知道。」
「艾爾大人說,那是一張藏寶圖……」
「藏寶圖?我怎看不出來?」雖然嘴上還是拋著疑問,伯格緊盯那張地圖的雙眼,卻已經迸出了貪婪的光芒。
「我、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拿去找村長問問……」
「別鬧了,那老頭子怎麼有能力解艾爾的謎題?」伯格露出輕蔑的表情。「記住,以後拿到這種東西,都要先交到我手裡!聽到了沒有?」
「是!是!」
「好啦!滾吧!」將圖紙摺入衣袋後,伯格終於將手鬆開,重獲自由的普爾也立刻像見到貓的老鼠,頭也不回地逃了。
被他欺壓的弱者最後是怎麼溜走的,伯格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現在所有的心思,已全繫在了那張艾爾贈與的藏寶圖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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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白天,懸在伯格宅邸天花板的那盞巨大晶能燈,還是被點亮了起來。
因為伯格認為,唯有這樣,才不會枉費他把家裡裝潢得極其奢華的用心。
熊熊的火焰,在珍貴的諾斯德透光白石打造而成的半透明暖爐裡燃燒,三把金光閃閃的寶劍,以首尾相連,圍成三角的形式掛在上頭。勻稱漆成腥紅色的牆面,等距陳列著各種伊絲的頭顱標本,嵌在牆邊的壁櫃,擺滿了一瓶瓶上好的佳釀。一張巨大的方形黑胡桃木桌,靜靜地立在燈下,隱隱閃爍沉甸甸的光澤。
若非門一開,就能看到與屋內豪奢呈現極大反差的貧窮村里,誰能想得到,這只是一間位於邊境小村的私人宅邸,而非某位身世顯赫的王侯貴族用來度假怡情的行宮?
長年處在這樣的環境,言行舉止會染上權貴之氣,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伯格從壁櫃取出了一瓶陳年紅酒,給自己斟了滿滿的一杯,擺在黑胡桃木桌的邊角。隨後,他將摺在口袋裡的藏寶圖,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攤開。
他原本以為,自己得費好一番功夫,才能解開藏於紙上的祕密。美酒,也是為此準備的。
但今天的他,實在是幸運過了頭。
圖紙才剛攤平,手正打算伸向酒杯,他就瞄到,幾筆淡淡的線條,以及標記在一旁的文字,在燈光的照射下,隱隱顯現在了紙張的空白處。
他驚訝地瞪大雙眼,同時將頭探了過去。然而,陰影一遮,這些記號,又消失了蹤影。
他心頭一跳,趕緊縮回身子,就在光線重新照到紙上後,那些隱藏的訊息,也跟著再次浮現。
「原來是用燈光去照就可以。呸!這麼簡單。咦?既然這樣,為何普爾那小子看不出來……哈!對了,那窮鬼,家裡連盞像樣的晶能燈都沒有,還在點蠟燭摸黑呢!居然窮到連發現藏寶圖祕密的資格都不具備,真是可悲啊!」
伯格一邊嘲諷普爾,一邊手撐桌面站起。
「看來是藏在迷霧小道附近……好!」
他端起酒杯,仰頭將倒在裡頭的紅酒一飲而盡。接著,他拉開立於房間角落,同樣以黑胡桃木打造的衣櫥門扉,從裡頭取出一頂雪白的貂毛帽,端正地戴在了頭上。
看著櫥鏡裡形似富商名侯的自己,伯格不禁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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