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奴──冰與火的送行詩 - 第１５章：兩場雪崩（３）

希洛雙腳踩在地上，已能明顯感受得到，視野前方那一大片排山倒海而來的雪浪，如萬馬奔騰一般的強大震撼。

神奇的是，此時他的心裡，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因為他深信會帶來奇蹟的少女，就站在他身邊。

「夏奇薇雅，我們再來該怎麼做？」

「希洛知道，怎麼應付河水氾濫嗎？」

「咦？水災嗎？築堤防擋下來吧？」

「嗯，但我們的機甲沒那麼高大強壯，沒法那麼做。」夏奇薇雅抿嘴看了嚕嚕嚕一眼，小機甲則不服氣地揮舞拳頭，同時倔強地挺起了胸膛。

「所以，我們要用另外一個方法。」夏奇薇雅一邊說著，一邊伸直雙臂，將掌心迎向了前方。

這個施法動作，希洛並不陌生，在奧古斯都近郊的荒野上，當時年紀還小的夏奇薇雅，就曾擺出過這樣的姿勢。

所以，他也很清楚，夏奇薇雅接下來打算要使用的，就是他們目前所擁有的法術裡頭，最具破壞力的一招──「連發魔彈」。

「難道……妳要直接轟碎這些冰塊？」

「不！我要在地上挖一個洞！」夏奇薇雅充滿自信地揚起嘴角，同時將掌心對準了地面，無數漆黑的晶能光點，亦開始以這雙手掌為中心快速聚集。

「原來如此，挖個洞把雪盛起來……咦？不、不對啊！要裝下這麼多的雪，那得要多大的洞啊？就、就算連發魔彈能打得出來，現在雪崩都已經要撞上來了，來得及嗎？」

「來得及！」白皙的掌心前方，大量漆黑的能量，已蓄勢待發。

「喝呀──！」夏奇薇雅大吼一聲，一顆顆緊密相連的黑色晶能彈，立刻化成了一條巨大的黑龍，朝著被少女瞄準的目的地高速竄去。隨後，轟的一聲巨響，雪白脆弱的地面，已被無情的黑色爪牙給撕碎。

但這，只不過是開頭而已。

破壞、破壞、再破壞！

吞噬、吞噬、再吞噬！

黑龍所到之處，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倖免。

轉眼間，大地便被轟開了一道Ｔ字型的裂縫。

這超乎預期的破壞力，讓希洛看得是目瞪口呆。

比起幼體期，這招式的威力，明顯增強了不少。

然而，還是不夠。

雖然他面前確實出現了一道焦黑的深溝，但和要盛裝的雪量相比，那深度、寬度，明顯仍有不足。

或許，只要這條黑龍能繼續肆虐，鑿出一個理想的大洞，指日可待。

但若真等到那時，這可憐的斯奎爾村，恐怕早已被白霜大軍的鐵蹄踏平，片瓦不留了。

更糟糕的是，負責供給能量給黑龍的少女，雙手已經無力地垂下。

原本威風凜凜的巨龍，也在失去後援，勉強掙扎了幾回後，就在最大的對手「雪崩」面前，飲恨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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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聰明的女孩，失算了？

見到夏奇薇雅雙膝一跪，身子向側邊倒下，希洛趕緊跟著蹲下，用自己的雙臂和胸膛，撐住了這遠比他瘦小的身軀。

幸好，倒在他懷中的少女，只是臉色變得有點蒼白而已，不僅意識還很清楚，那雙依舊斗大明亮的綠色眼睛，更是立刻就將他焦慮的表情捕捉為焦點。

「夏奇薇雅！夏奇薇雅！還好嗎？」

「嗯，希洛，不用擔心，感覺比小時候好很多……」

「光牆！束縛！遲緩！可惡！躲好，我會保護妳的！嚕嚕嚕，你也過來！」眼見止不住雪崩逼近的勢頭，鋪天蓋地的雪浪已近在咫尺，地面搖晃劇烈到幾乎難以站穩，冰霜酷寒大量襲上臉面，希洛知道自己難逃一劫，趕緊張開雙臂，抱緊了夏奇薇雅和嚕嚕嚕。隨後，他轉過身，閉緊雙眼，做好了用自己的後背，代替夥伴們承受致命撞擊的準備。

一片漆黑，一切彷彿都消失殆盡的此刻，他只聽得見大小雪塊滾動的隆隆巨響，以及懷中少女細柔如絲的輕笑。

「嘻……撲通撲通的，聽到希洛的心跳聲了呢……」

「傻瓜，別說話。準備吸氣，大口吸氣……」

「轟隆」一聲，一道物體崩落的巨大聲響，打斷了他的話語。

如果只有這一響，希洛絕對不會睜開眼睛，更不可能會回頭。

但要是這樣的聲音，是接二連三地傳來，再加上只感覺到背後襲來陣陣寒氣，卻遲遲沒有受到劇烈的撞擊時，他就無法止住滿腹的疑問與內心的好奇了。

他像個生鏽的機械般僵硬地轉過頭，同時顫抖著撐開了眼皮。

一幅不可思議的光景，映入了他勉強微睜的眼縫。

方才被黑龍啃出的溝壑，居然自己在加寬、加深！

大量的土石，不斷在向下陷落！從山坡俯衝而來的雪白冰霜，也緊追在後，化為一道巨大的銀白簾幕，跟著落下！

一場眼看就要覆滅整座村莊的災難，就在傾刻間，被消弭於無形！

希洛瞪大雙眼，驚訝之情全寫在了臉上。

「為什麼……洞會變得這麼深、這麼大？」心裡的疑惑，也沒有藏住。

「因為底下，本來就有個挺大的『洞』呀！我只是用魔彈開個口，剩下的，就交給雪崩那誇張的衝擊力啦！」夏奇薇雅輕笑。

「妳怎麼知道這裡有個大洞的呢？」

「從地圖上看到的。」

「地圖？哪張？」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希洛頓時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露露偷偷帶出來的那張。」果不其然，夏奇薇雅的回答，一模一樣。

「啊！所以這底下是……密道？」

「對，感謝那些崇拜三稜神的信徒吧！他們為了結伴行動和躲避追捕，費盡心思挖出來的空間，大得超乎想像呢！」夏奇薇雅竊笑。

「但……就算從地圖上知道這裡有條密道，這附近這麼寬廣，妳是怎麼精準地確認地道所在位置的呢？」

「從與孤兒院的相對位置看的。」

「孤兒院？難道說，孤兒院有密道的出入口？」

「答對了！希洛真聰明！在那裡聽村長報告的時候，我因為記得那附近是地圖上標示的密道出口，就順便觀察了一下，果然發現有塊地板的接縫處不太一樣，雖然沒有實際確認，心裡大概就有底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我還以為，妳是在看那些孩子，想和他們一起玩呢！」

「嗯……我也是有在看他們啦……也有點想……和他們玩在一塊……」

夏奇薇雅口氣有些無奈。畢竟，伊奴的幼體期，只有短短的百日，時間一到，就會自動成長，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現實。

不，不只是體質特殊的緣故，就算有辦法延長身為孩童的時間，伊奴還是無法真正擁有「童年」。

因為他們是從被創造起，就得開始聽令工作，不被允許和艾隆孩子一同玩樂的，既可憐又卑微的存在。

想到這，希洛不禁心裡一疼，抱擁夏奇薇雅和嚕嚕嚕的力道，也跟著加重了一些。

雖然夏奇薇雅順從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但一向調皮好動的小機甲，可就沒那麼安分了。

「嚕嚕、嚕！」不只扭動身子不斷掙扎，那顆圓滾滾的大腦袋，更是毫無預警地直接向上一頂！下巴遭到撞擊的希洛頓時眼冒金星，只得鬆開雙手，放任這「以下犯上」的小機甲開溜。

掌聲，忽然在他們身後響起。

希洛撫著隱隱作疼的下巴，抬起頭，發現待在村口附近的村民們，正一個接著一個從躲藏的掩體後方走出，並向他鼓掌。

不，村民讚頌感激的對象，不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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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程瞧見了！這少年和女孩，聯手擋下了雪崩啊！」

「謝謝你們啊！黑髮的少年！白髮的女孩！」

幾名村民則將雙手圈成喇叭狀，大聲向他們喊出了一句又一句的感謝。

「不，其實，我沒有幫到什麼，全部是靠夏奇薇雅……」希洛緩緩站起，一邊有些慚愧地嘟囔，一邊用雙手搭住了夏奇薇雅的肩膀，想讓夥伴站到自己身前，作為代表接受村民的謝意。

夏奇薇雅卻不肯挪動腳步。

「是希洛讓我想到挖洞這個方法的。」

「我？」

「嗯，就是……希洛很難過，一直捶地面的那時候……」

「啊……」

「還有，因為知道希洛就在身邊，即使耗盡晶能也不用擔心，我才能全力施展『連發魔彈』……所以，希洛，不要再說沒有幫上忙這樣的話了……」夏奇薇雅仰望著他，目光閃動。

雖然知道這些只不過都是立場偏頗的夏奇薇雅，為了鼓勵他而硬拗出來的理由而已，但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也確實很需要這些話語帶來的暖意。

「謝謝妳。」

他面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隨後，他牽起夏奇薇雅，向著歡呼的村民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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