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令圍觀群眾的目光全往夏奇薇雅聚焦了過來。布里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悅,鑑定師也心虛地將放大鏡快速藏進了袍袖,但在瞧見出聲的,不過是名個頭嬌小、模樣青澀的少女後,他又放心地將放大鏡緩緩沿著手腕滑了出來。
「這是我們『達里斯之眼』的專業鑑定工具,可不是玩具啊!小妹妹。」
「我知道呀!叔叔。我還在書上看過,每一位『達里斯之眼』的鑑定師,都會配備一個專屬的工具箱,裡面放的全是鑑定會用到的特殊工具。這副放大鏡,想必也是從叔叔的工具箱裡面拿出來的,對吧?」
「呃……是、是啊……」
「可是我怎麼記得,叔叔剛剛是從衣服裡拿出放大鏡的呀?難不成,叔叔可以把那麼大一個工具箱,收在胸前的內袋裡面?」夏奇薇雅攤開雙手,比出了一個明顯塞不進鑑定師袍子裡的大小。
「這、這……哈、哈哈!那是因為我今天出門急了點,只有拿這副放大鏡而已……」或許是覺得這解釋連自己都很難說服,鑑定師又露出了心虛的表情,站在他身側的布里,也著急地頻頻對他使眼色。
「喔?所以我只要和叔叔一樣,披件黑斗篷,再拿副放大鏡,也可以說我是『達里斯之眼』的鑑定師囉?」
「呃……不、不……」
「別胡說八道!小鬼頭!哪有那麼簡單?想操作達里斯之眼的專業儀器,都得經過專門訓練的!」眼看鑑定師無法應對,鼻子已經急到像燈泡一樣亮起來的布里,趕緊攔在了夏奇薇雅和鑑定師之間。
「對喔,還要專門的訓練……但前提是,那個放大鏡,真的是達里斯之眼的『專業儀器』,才有需要吧?」
「這當然是真的!」布里吼道。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放大鏡的握把上,沒有那最具代表性的『識金之眼』呢?」夏奇薇雅伸手指了指鑑定師額上的金眼頭飾,再將指尖對準了鑑定師慌亂之下不慎掉落在地的放大鏡。
「咦?那女孩說得對,真的沒有呢!」
「這麼說來,鑑定師是假冒的?」
「還裝得有模有樣呢!我差點就信了!」
「那貴族是想惡意砍價拿去轉賣的吧?」
風向一轉,圍觀的群眾也跟著騷動了起來。
眼見事跡敗露,整張臉漲紅成豬肝色的布里,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接著用力一腳將放大鏡給踩了個粉碎。
「通通住口!你們這些賤民!無知!什麼都不懂,別在那瞎起鬨!」
他的憤怒與咆哮,激起了民眾更大的不滿。
「就算你是貴族,這話也說得太過分了!」
「貴族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只會作威作福而已!」
眼見情況整個逆風,布里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好……很好!不給點顏色瞧瞧,我這個領主輔佐官,還真的被看扁了啊?衛兵!把在場的傢伙通通抓起來!一個都別放過!尤其是那白頭髮的!」他話聲一落,原本混在觀眾群裡的衛兵,隨即高舉長戟,一個接著一個擠過人群,在這憤怒的貴族身後排成了一列,並以兇狠的眼神,閃電般地將所有要逮捕的目標全掃了一回。
幾個膽子較小的平民,見到衛兵出列,就已經腿軟癱倒。其他方才還對著布里指指點點的,也變得畏畏縮縮不敢吭聲。唯獨夏奇薇雅不同,堅定的神情依舊不變,嬌小的身子也沒有任何動搖。
這無懼強權、充滿勇氣的表現,一旁的希洛全看在了眼裡,內心也跟著感到無比欣慰和驕傲,但沒多久,衛兵團鋒利如刺的目光,又將他扎回了現實。
他立刻挺身而出,將夏奇薇雅護在了身後。
「是我要這孩子出來指控你們的!要針對的話,就衝著我來!」
「希洛!」夏奇薇雅很快拉住了他的衣角,想要擠回他面前,希洛卻搖了搖頭,再次將她擋在了後方。
「哼!我就知道,一個還沒長毛的小丫頭,怎麼那麼會胡說八道,原來就是你在指使!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她?門都沒有!衛兵!兩個都帶回去,別讓他們逃了!」
接獲布里指令的衛兵團,動作一致地往前踏了一步,希洛也迅速將手伸進懷裡,捏住了束縛和遲緩的芯片。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之際,小巷側邊的牆角,忽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呵欠。
「發生什麼事啊?怎麼這麼吵?」
隨後,伴著慵懶的語氣,一名膚色銅亮,體格有如風暴熊一般高大魁梧的男子,扯下了原本罩在頭上的破布,露出滿面深赤色的虯髯,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還順勢將一把生鏽的暗灰色巨劍給扛在了肩上。
他這一起身,原本擠在他身邊的民眾,頓時全如驚弓之鳥四散,男子卻全然不理周遭的反應,逕自邁開大步,走向了衝突的中心。
見到那男子氣概如此威武,布里不禁被駭得往後退了半步,骨董小販更是和妻小抱在一塊,縮在地上不敢站起。
對於現場如臨大敵的表現,大劍男子依舊沒有理會,僅隨意地將地上破碎的鏡片、鑑定師額上的金眼,以及那只真假不明的銅杯掃過一眼,接著便轉了個方向,走到了態度相對鎮定的希洛和夏奇薇雅面前。
「我看只有你們敢說話了,可以說一下剛剛是怎麼回事嗎?」
夏奇薇雅點點頭,隨即簡單扼要地將布里和假鑑定師聯手,打算賤價購入太奇小販家傳骨董一事說了出來。
「臭丫頭妳別胡說……」中途,布里一度要插話反駁,但被大劍男子回頭一瞪,又閉上了嘴。
一語不發地聽夏奇薇雅說完後,男子思索了片刻,隨後便沉著一張臉,繼續扛著大劍朝布里走去。
「你、你想幹麼?」布里再度被他的氣勢所懾,一邊指著那把大得駭人的巨劍,一邊接連後退。衛兵團也立即雙手持戟,擺出了備戰的態勢。
男子卻面無懼色,直接大跨數步,逼退了長戟鋒利的刃尖,接著更將巨劍往地上一插,倚劍而立,目光朝縮在一旁的小販面上一射──
「我也要出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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