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奴──冰與火的送行詩 - 第２章：希洛的第一枚碎片（２）

露露雖然貴為王族，但她乘坐的晶能車，空間並不算寬敞。

畢竟，這就只是輛一般平民都能租得到的車。

原本就不大的車廂，現在不僅要放更多隨身行李，乘客也多了三位，其中兩個，還是伊奴。

這是希洛的堅持。

伊奴絕對不是道具，不應該像個貨物一樣待在車廂後的置物板。

若不是呱呱要負責駕駛，他其實也希望這胖嘟嘟的綠鳥伊奴能坐進車裡。

作為他的好友與義妹，露露顯然也不介意與伊奴同車，更何況這兩名伊奴她都認識，而且感情甚篤。

雖然坐起來變得稍微擁擠了些，但對希洛來說，這完全不會影響他的乘坐與睡眠品質。

事實上，在駛入荒野後的冬季深夜，這樣與夥伴們肩並著肩、腿貼著腿，他反而覺得有更好的取暖效果，睡起來是更加舒適。

但要說真正讓他安心入眠的，還是靠在他身邊的銀髮少女，身上那淡雅清新的芳香。

其實，前一晚，夏奇薇雅進入成長期後，他就隱約聞到了這迷人的香味。

他的心，很快就開始劇烈顫動，呼吸也變得急促紊亂。當下，他就決定，以後要和夏奇薇雅分開來睡。

雖然他是以「床太小睡不舒服」，給自己突然打地鋪找了個理由搪塞，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聰明的女孩不可能瞧不破他的心思，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對夥伴說了謊的愧疚感，加上陋室地板的冰冷堅硬，反而讓他在那一晚，睡得是一點都不安穩。

即使如此，他還是認為，自己必須堅持下去才行。

沒想到，才隔了一天，就事與願違了。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上車的順序，當然也可能是夏奇薇雅的刻意為之，最後一個上車的希洛，唯一能選擇的，只有對著他微笑的銀髮少女身旁的空位而已。

少女的體香還是一樣芬芳，他的心也同樣跟著在躍動高鳴，一切就如前一晚的翻版。他本以為，在這趟旅程中，他將夜夜難眠。

怎料他卻徹頭徹尾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好覺。

還做了個好夢。

一個簡單卻溫暖的夢。

除了感覺到有雙手在溫柔輕撫自己的臉頰，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但就和夏奇薇雅身上的幽香一樣，這雙手帶給他的，並不只有觸感和溫度，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心感。

彷彿無論遭遇什麼困難與挫折，自己都可以從這雙手得到撫慰與鼓舞，然後再站起來。

若不是炸薯條油膩膩的香氣和啃咬酥脆炸物的聲響擾亂，將他原本平靜的夢境攪得一塌糊塗，他肯定還想再多待一會，至少等到太陽完全升起，徹底將晨間荒野的霧氣驅散，而不是在窗外一片灰濛濛時就被迫醒來。

他不滿地瞪了嚕嚕嚕一眼，本想找幾句話來叨念，但一見到那小機甲可愛又帶點傻氣的貪吃模樣，他心裡再有多少氣，也沒辦法對這孩子去宣洩。

嚕嚕嚕總是在吃，夏奇薇雅，則總是在閱讀。

對於夏奇薇雅出色的學習能力，一直在她身邊伴讀的希洛早已了然於胸，也佩服不已。

還在幼體期的時候，這孩子讀書的速度，就已經是他的十倍甚至百倍以上。

希洛原本以為，那已經是看書效率的極致。

他沒想到，居然還能更快。

坐在他身旁，邁入成長期的夏奇薇雅，左手、右手，以及膝上，同時有書。

書，當然是開著，而且正在被翻閱。

令希洛感到更訝異的是，這些書，彼此之間似乎沒有什麼關聯。

《王國著名戰爭史》、《算術精妙》，還有一本……《拙者的氣象觀測》。

為了瞧清楚夏奇薇雅放在腿上的是哪一本書，雙眼還在半睜半閉的希洛刻意向前伸了伸頸子，這稍微大了一點的動作，雖然滿足了他的好奇心，卻也打擾了正在用功的少女。

「希洛，早安。」

「早……抱歉，吵到妳了。」

「明明是我把希洛吵醒了，怎麼會是希洛吵到我呢？」

「呵呵……」希洛瞄了嚕嚕嚕一眼，隨即又將視線放回了銀髮少女身上。他沒有去澄清誰才是擾他美夢的真兇，因為此刻他心裡，有著另一個謎團。

「妳越來越厲害了，居然能一次看三本書。」

「因為，都很有趣，都很想看！」

「不過，這樣不會分心嗎？」

「不會呀！這跟看同一本書沒什麼不同呀！」

「戰爭跟算術……還有天氣？」希洛一臉疑惑。這怎麼會沒什麼不同呢？

「嗯！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喔！」

「怎麼說呢？」

「打仗的時候，一邊有十萬名士兵，一邊只有三百名，哪邊會贏呢？」

「差這麼多，十萬士兵那邊吧？」

「嗯，十萬、三百，兩個數字相差九萬九千七百，很明顯十萬是優勢的一方，這不就是算術嗎？昨天下一毫戈的雨，今天又下一毫戈的雨，兩天加起來就下了兩毫戈的雨，這也是算術呀！雨下大了，看不清道路，土地爛了，車輪轉不動，風鈴馬也跑不快，騎兵、車隊，甚至整個軍團，就很難前進了。所以戰爭跟天氣，不也有關聯嗎？」

夏奇薇雅將書本一一闔起放在腿上，接著比出一根手指，像是導師一樣看著希洛微笑問道。

「那，要下多少毫戈的雨，才會泡爛土地，讓部隊不能進軍呢？」

作為受教的一方，希洛認同地點了點頭。

「呵，經妳這麼一說，這三個看起來各自獨立的書，的確很多地方是有關係的呢！這樣讀起來好像有趣多了。」

「還有更有趣的呢！」

「譬如說？」

「剛剛說的，十萬，對上三百，怎麼看都是十萬會贏。對吧？」

「當然，差太多了。」希洛再次點頭，夏奇薇雅則嘴角上揚。

「那如果三百，可以打贏十萬呢？」

「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議了吧？」

「嘻嘻，樂趣，這不就來了嗎？」

「哈！確實是這樣呢！不過，我還是很好奇，這樣的逆轉，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希洛，陪我玩一個小遊戲，好不好？」

「喔！當然好啊！這不用問我啦！別說玩遊戲，陪妳的話，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喔！」

希洛說這話的同時，夏奇薇雅也低頭準備起了遊戲道具，拂曉的微光，悄悄地染上了這女孩透白絕美的側臉，隱約之中，似乎能瞧見一抹紅暈。

不過，希洛還沒看清楚，如水銀一般的髮絲，就已順勢滑了過來，在他眼前反射出點點晶光。

我看錯了吧？希洛沒有再去細想，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夏奇薇雅手裡的紙卡上頭。

「總共六張。來，這三張給希洛。」夏奇薇雅側過身，微笑著將寫了數字的卡片交到希洛手裡。

三、三、一，希洛瞧了瞧自己手中的數字。二、二、二，這是留在夏奇薇雅腿上的另外三枚數字卡。

啊！如果是玩卡片遊戲，可不能偷看對方的牌呢！

「沒關係，數字是公開的，我們都知道彼此手上有哪些卡片。」夏奇薇雅卻似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態度從容地說明起了規則。

「雙方出牌比大小，數字大的一方獲勝，另外，出過的牌，就不能再使用喔！各有三張卡，所以，三戰兩勝，有沒有問題呢？」

「嗯，沒有問題。」希洛點點頭。遊戲規則很簡單。

「啊！還有還有，贏的，等一下可以做早餐給對方吃！」

轟隆！

晴天霹靂！

希洛只覺得腦內一白，原本還掛在眼角的瞌睡蟲，瞬間沒了蹤影。

那是發生在昨天，如同噩夢一般的恐怖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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