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地下城的冒險者們 - 09.蠕蟲迴廊

　　若霖默默地走，偶爾回頭確認少女有乖乖地跟在後頭。他取下能夠看穿黑暗的鳥喙面具，以火把照路，來到地城B3的地鐵迷廊深處，一處中央有著歪曲捷運鐵軌劃過的狹窄通道。

　　少女一路走來都很安靜，甚至有點戰戰兢兢，像是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惹怒若霖一樣。

　　「喂。」

　　「咿！？啊，是！請問白先生有什麼吩咐？」

　　……是想叫妳用不著那麼緊張……算了，若霖心想，這樣倒也方便。

　　如果有玉在就輕鬆多了，這時候她肯定會跳出來打打鬧鬧地圓場吧。不過，他們要去的地方，她是不會想知道的。

　　若霖舉起火把，搜尋用粉筆在牆上刻出的暗號。為了防止協會的突襲檢查，黑市的地點每隔一陣子都會變動，這個時間的話……

　　「週三晚上……在蠕蟲迴廊嗎？」

　　他跳下鐵軌，挪開檔門的木板。在低矮的拱型的橫洞深處，隱隱約約地有著微弱的火光。

　　少女站在月台上，有點不知所措。若霖勾了勾手，要她跳下來。由於腳踩不到底的關係，她攀在月台邊掙扎了好一會兒，被若霖不耐煩地抱了下來。

　　「謝、謝謝……但是我自己可以……」她紅著臉抗議道。

　　「太慢了。」

　　「嗚……」

　　若霖鑽進橫洞，少女也聽話地跟在後頭爬行。隧道裡相當潮濕，還長著濕滑的苔蘚。少女雖然面露苦色，但並沒有抱怨。眼前的光芒漸漸變亮，他們從橫洞中穿了出來。

　　眼前是一道彎彎曲曲的迴廊，天花板上爬滿發綠色光芒的菌類，左右土黃色的岩壁上開著大大小小的凹洞，深一點的凹洞壁中又有著更多的坑洞，彷彿是一塊超大型的起司。幾個較大的洞口似乎被人佔據，從裡頭透出暗黃色的火光。

　　「跟上。」

　　「啊，對不起！」

　　若霖提醒看呆了眼的蒔茵跟好，鑽進左手邊一個特別大的坑道。坑道的入口朝外懸掛著一隻旗幟，上頭繪著一隻從半掩的寶箱中露出一雙紅眼的寶箱怪——那是掠寶幫的會徽，宣告了今晚的管理者和老大是誰。

　　「找找看。如果發現了和我說。」

　　「好、好的！」

　　他們沿著沿著被某物磨得異常平滑的地道前進，一路經過好幾個壁洞。只要是壁洞門口掛有火把的——代表營業中的意思——的攤商，他們就會繞進去察看一下。每一個「店面」裡，除了坐在椅子上的攤主外，通常還會有一名以上，手持各式武器的保鏢警戒著，保鏢的手臂上都掛著和入口旗幟同樣圖案的臂章。

　　少女睜大雙眸，急切地瞪視每一個店家擺出的商品，又不時因所見之物的奇特而微微張嘴。這裡的販售物和地下市集有顯著的差距，多半帶有使用過的痕跡和髒污，品質也摻疵不齊，除了刀劍弓杖之外，甚至還有疑似魔物的幼崽被關在籠裡，發出陣陣嘶吼。

　　衣角突然傳來一陣拉扯，若霖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麼，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少女因恐懼而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在她驚恐的視線前方，是一隻雙腿斷折的狗頭人，脖子被鎖鍊鎖在壁洞內的鐵拴上。

　　「……專心找法杖就好。」

　　若霖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少女卻觸電也似地跳了一下，併出一聲小小的尖叫。充滿恐懼的音色引起魔物的注意，旋即口噴唾沫，嘶吼著爬向少女。少女的視野被魔物完全佔據，雙膝一軟，跌坐在地。

　　若霖一個箭步檔在魔物前頭。

　　「老闆！」

　　「啊，抱歉抱歉。」

　　攤商注意到這幕，立刻扯住鎖鍊不讓魔物靠近。

　　「能走嗎？」

　　蒔茵沒有回應，只是全身顫抖著僵在原地。若霖砸了聲嘴，只好抱起動彈不得的少女離開，直到來到一個聽不見魔物吼叫的無人壁洞後，才放了下來。

　　「沒事吧？」

　　蒔茵抱住顫抖著肩膀好一陣子後，才斷斷續續地開口道：「嗯、已經、已經沒事了……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若霖苦惱了一下，從背囊中拿出一個鋁製扁水壺。「喝一點？」

　　少女點點頭，於是若霖便轉開瓶蓋，把水壺湊近少女的嘴唇。

　　——反正地城中不適用一般法律，喝一點酒應該沒關係吧？他正思索著，結果發現少女居然舉起水壺，連續灌了好幾口。

　　「喂、妳！」

　　「嗚、咳、咳咳，好，好辣……」

　　「廢話！那可是用葡萄蜘蛛釀的紅酒，我只讓妳喝一點點啊！」

　　「對、嗚、咳咳，對不起……」

　　「……算了。稍微冷靜下來了？」

　　「唔……大概……吧？只是……有點熱……」

　　若霖嘆了一口氣。「算了，妳留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找好了。」

　　「不、不要！」少女立刻抓住他的手，又慌忙鬆開。「那個，我，拜託，不要，留我一個……人……」

　　「……麻煩死了。」若霖搔搔頭髮，回到少女身旁。「只休息十分鐘。十分鐘之內給我恢復正常，知道嗎？」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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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白先生，就是那個！我的法杖！」

　　「知道了，妳待在後面。」

　　雖然中途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但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離開休息的壁洞之後，他們很快地在一家家攤商的牆架上發現了少女遺落的法杖。

　　攤主是個留著山羊鬍的青年，在他身旁拿著長柄斧頭的保鏢則百般聊賴地斜倚著牆，對若霖輕輕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他自個兒來，多少還可以先假裝對其他商品有興趣，最後再裝作不經意地問起魔法杖的價格，但攤主很明顯地已經發現他們的目的，先一步把法杖取了下來……真麻煩啊，若霖心想。

　　「小哥是想要這個是吧？送給妹妹、女兒，還是……情人的？」攤主意若有指地看了站在若霖背後的少女一眼。

　　若霖皺起眉頭。「怎麼賣？」

　　「這個嘛，小哥你是我今晚第一個客人，就算你便宜一點——三枚純色魔晶，怎麼樣？」

　　呵……獅子大開口。一喊價就是最貴的「純色」，還三枚？新手的練習魔杖最多也不過值一枚標準等級的魔晶罷了……嗯？

　　「嗯？」感受到袖子被拉扯的力道，若霖回頭看向身後的少女。

　　「很……貴嗎？」

　　「以最近的匯率來說，大約是台幣三十萬左右吧？」

　　少女倒抽了一口氣。

　　「沒錯沒錯，用三十萬台幣支付也可以喔，不過得收現鈔外加一成手續費。」攤主拉了拉他的山羊鬍。

　　「明明是贓物……」蒔茵鼓起臉頰抗議道。

　　「小妹妹你剛才有說什麼嗎？我們這邊的人耳朵不太好，對這類詞聽的比較不清楚呢。」

　　少女的的臉頰鼓得更起勁了。不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突然向是消了氣的氣球般，垂下肩膀。

　　「……已經可以了，白先生。您一番好意，但是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我還是知道一點的。」她咬著嘴唇，非常不甘心地說道：「等……我以後，賺夠了錢……再……」

　　若霖看著這樣的她，眉頭蹙的更緊了。

　　她說的「以後」是不可能的。在那之前法杖早就被別人買走或處理掉了，就算找協會申訴也來不及。

　　「『以後』太久了，我懶得等。」

　　若霖手伸進次元袋摸索了一陣，從中取出一瓶紅色的藥劑。

　　「高品質的治療藥劑，任何傷及內臟的傷勢都可以在一分鐘之內痊癒。夠嗎？」

　　「唉唷，別開玩笑了小哥，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真的，而且這才一瓶……」

　　「沒關係。」他再次取出一瓶棕色的藥水，和前一瓶一起擺到攤主面前的檯桌上。「這是蠻力藥水，喝下後一個小時內能獲得足以媲美食人魔的力氣。夠嗎？」

　　「就說了，誰知道你這是不是染色的果汁啊？」

　　「——阿晉。他說的都是真的。」突然，站在一旁的保鏢開口道。「你考慮一下。」

　　攤主困惑地來回看了看倆人，但對金錢的慾望還是讓他擺手拒絕了若霖的出價。

　　「我知道了。」若霖取出第三瓶玻璃瓶，裡頭裝著一股宛若霧氣般滾滾流動的黑色物質。「這是闇幕藥劑，砸下之後能夠遮蔽半徑三十公尺的視線，持續十分鐘。」

　　他揮手，示意面前的三瓶藥水。

　　「這些藥劑，你是要收下自用呢？還是我來幫你用？」

　　「蛤？」

　　「自己用的話，就是把那根法杖交給我，收下這三瓶藥劑。我來幫你用的話——首先，我會砸出闇幕藥劑，接著喝下蠻力藥水把你打個半殘，最後在用治療藥劑確保你不會死掉。」若霖親切地解釋。

　　「……喂喂，在這裡說出這種話，你是不要命了嗎？」彷彿呼應攤主的話，保鏢離開牆邊，扛起斧頭靠了過來。

　　「那就這樣吧。」若霖左手拿起垂掛在胸口的鳥喙面具，右手取過闇幕藥水。就在他準備動作的那一瞬間，保鏢按住了他的肩膀。

　　「別這樣，『Dr.』，我會很難辦的。」保鏢緩慢地搖了搖頭。「阿晉，把法杖給他。今天的租金我們就不跟你收了。」

　　「呃、可，可是……好吧，拿去吧，小哥。」

　　「謝謝。順便問一下，你是在哪裡入手這個法杖的？」

　　「問這幹嘛？算了沒差，是前天一個蒙面女拿來賣的，關於賣家的身份我們一向不過問，所以也沒什麼好講的。」

　　「……是嘛。」若霖把法杖拋給少女。「回去了。」

　　「啊！是！」

　　臨走前，保鏢叫住了若霖。

　　「團盟現在還好嗎？」

　　「……還沒解散。」

　　保鏢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剛才算是還你一次人情，以後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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