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地下城的冒險者們 - 02.淪為魔窟的車站

　　經過一番搜身、檢查登記的程序，少女終於登上通往城牆內側的出口——同處於台北市區，風景卻迥然不同的另一端。

　　那是一整片的荒野。

　　無數的斷垣殘壁遍佈在雜亂生長著的草地上。曾經的都市叢林化作成堆的水泥塊，夾雜著裸露鏽蝕的鋼筋從中刺出。昔日的整齊街道，只能透過蒙了一層灰的路標和斑駁散落的柏油路面來緬懷。

　　爪痕、龜裂的腳印、被攔腰劈開的大樓——處處可以見到如好萊塢電影中，怪獸肆虐過後的城市街景。

　　見著這宛若末日的景色，少女反倒歡呼出聲：

　　「成功啦！成功闖過『外城』的檢查哨啦！」

　　少女將包著黑布的短棒朝天一揮，像是在指揮某個虛擬樂團般手足舞蹈起來。

　　——接下來，只要學母親那樣進地城探險、獲取報酬，積欠下來的債務就……

　　「呵呵，瞧妳樂的，都讓我懷念起自己第一天下地城的時候了呢。」

　　「嗚咿！」

　　少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發現剛才替自己解圍的女子單手背著提包，從後頭的地下道中走了出來。

　　「唉呀，真是可愛的叫聲。」女子對少女伸出纏滿繃帶的手。「妳好，我叫曹欣潔，叫我欣姊就可以嘍。」

　　「妳、妳好，剛才真是謝謝妳，啊，我的名字是——」

　　「蒔茵‧法希爾，對吧？」欣潔握住蒔茵的手，輕輕地搖了一搖。「很特別的名字呢，雖然看起來不太像是外國人？」

　　「啊……嗯，我是法希爾家的……養女。」姑且先這樣說吧？

　　「原來如此，因為地城的關係，這幾年來台北的外國人也變多了呢。」欣潔把手提箱揹到身後，彎腰說道：「一起走吧？」

　　「……可以嗎？真的不用勉強跟我在一起沒關係的。」

　　「當然。剛才我們不是在閘口那邊約好了嗎？」

　　「嗯、嗯……」少女抱著短棒，露出猶豫的眼神。「但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別這麼緊張，地城裡的大家都是好孩子。走吧走吧，馬車站牌在那邊喔。」

　　少女快步拉開距離，欣潔卻笑著靠了過去。少女困擾地瞥了她一眼，但畢竟才受過人家的幫助，也不好繼續抗拒。

　　「啊！請不要推……咦，妳說的馬車，是那種馬車？」

　　「嗯，上個月才設立的公共馬車站，蒔茵妹妹可能還不知道吧？之前巴士拋錨太多次，協會那邊只好搬出老古董來應急。哈哈哈，大概現代化的引擎和化油器什麼的對夜霧來說太新鮮了吧。」

　　「哎？可是夜霧不是一被陽光照到就會消散嗎？怎麼會連巴士都……」

　　「天曉得？也許晚上停在停車場的時候被腐蝕了？」欣潔聳聳肩。「反正跟地城相關的一切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嘍，不然我們也不需要拿著古老的刀槍棍棒跟魔物肉搏，城牆上裝的也不是仿古製的大砲。能用的就用，沒用的東西就得拋棄，否則是沒辦法在地城裡活下去的唷，蒔茵妹妹。」

　　「唔、嗯……」

　　茵蓮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越先進的科技產品越容易受到夜霧的侵蝕而毀損」、「只有兩百年以前的武器才有辦法傷害的了魔物」——關於地城的這點常識她還是知道的，所以她現在反而比較擔心另一個問題……

　　「那個，搭公共馬車，很貴……嗎？」

　　畢竟從來沒見過馬車，她還是挺感興趣的……只要不太貴的話。

　　「因為是給冒險者搭的，收費算不上便宜……」欣潔說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我懂了，蒔茵妹妹沒錢？」

　　「……也、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想要……省一點。」

　　「好！那我們就用雙腳走過去吧。」

　　「哎哎！？怎能讓妳陪我走這段……」

　　「不然我幫妳出馬車錢？嗯？不要？那就決定啦。」

　　少女幾欲推辭，但是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最後還是聽話地跟在欣潔的後頭。

　　倆人沿著斑駁的柏油路面前行，身後高聳的城牆的黑影漸漸沒入清晨的霧色之中。從裂隙中長出的雜草被少女的皮靴和女子的長靴壓彎，復又挺直。一時之間，空寂的街道上只有她們的腳步聲，還有野鳥振翅而過的輕響。

　　「所以，蒔茵妹妹是為了賺錢而來的，對吧？」

　　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承認。「那個……聽說成為冒險者可以賺到很多的錢，是真的嗎？」

　　「嗯～雖然取決於個人的手腕，但一天賺個萬把塊也不是夢。光是蒐集殺死魔物後掉落的魔晶換給冒險者協會，就能拿到不少錢，如果接取協會發佈的任務，還會有額外報酬可以拿。」

　　「嗯嗯。」少女一副彷彿要拼命記下來似的表情連連點頭。

　　「當然也有非正規的手段，像是——拐騙剛入門的新手，搶走她身上的財物。刻意引怪害死其他冒險者，再搜刮他們身上的道具變賣之類的。」

　　「哎？等、等等，妳、該不會……」

　　「開玩笑的。那樣做會被協會通緝，才不會有人幹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啦。」

　　「一……一點也不好笑！」

　　「對不起喔～」欣潔狀似抱歉地合攏食指，但語調中卻感受不出道歉的誠意。「誰讓蒔茵妹妹什麼都不知道就跑進來了，讓姊姊忍不住想逗妳玩。」

　　「嗚！？」少女瞬間鼓起臉頰。「我，我才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有事先調查過的！」

　　「哦？那蒔茵妹妹，說說看你對冒險者這行的瞭解？」欣潔略帶挑釁地說道。

　　「唔！這個嘛……『所謂的冒險者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守護他人免於魔物的恐懼，勇於承擔風險的人們』——」

　　「哈哈，不是啦、妳背這種沒用的協會模範標語作什麼呢？我問的是……對了，比方說，蒔茵妹妹知道『魔晶』是什麼嗎？」

　　「我是很認真在講……算了，妳問魔晶嗎？這個我當然知道——強大的魔物死亡後，有機率凝縮成夜霧的精華，也就是『魔晶』。」

　　「不錯不錯，其他還有呢？」

　　少女按著側臉，搜索記憶。「呃……魔晶，有各式各樣的用途，其中最主要，就是作為施展強力魔法的燃料。冒險者們打倒魔物後收穫魔晶，而後再繳交給冒險者協會換取報酬，協會則利用這些魔晶來保障民眾的安全，以及提供一些便利的魔法服務，於是台北地城就這樣自成一個經濟體系……這樣？」她不安地補上一句。

　　「誒～蒔茵妹妹很厲害嘛，竟然懂得這麼多艱深用詞，像是經濟體系什麼的。」

　　少女鼻子翹得老高。「那當然，家父可是做魔晶生意起家的，身為女兒當然得懂一點常識。」

　　「呵呵，看來是我不識相，竟然還想考考妳。不過，既然蒔茵妹妹的父親是做魔晶生意的，那麼為什麼還一個人——啊，該不會……」

　　「……嗯，就是那樣。」

　　……也不是什麼非得隱瞞的事情。但她還是不想把「自己的父母已經過世」這句話清楚地說出口。

　　「真是辛苦妳摟。」

　　欣潔溫柔地摸了摸少女的頭，她的話語讓茵蓮一下子有點想哭，但她急忙眨眨眼，收住淚水。

　　「這、沒什麼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為了掩飾泛紅的眼眶，少女鼓起臉頰，裝出生氣的模樣。

　　「抱歉、抱歉，是我不對。」欣潔舉手投降。「——喔，我們到嘍。」

　　欣潔示意的方向，是一棟有著紅色梯型屋頂的大型建築。大量方格形狀的窗戶從屋頂往下延伸，再往下則有寬窄不一的柱子撐住整棟建築。土黃色的磁磚坑坑巴巴的散落一地，露出內裡的灰色水泥。

　　在這仿造歌劇院形式築成的宏大建築中央，嵌著四個褪了色的方框招牌，上頭題著：

「台北車站」

　　四個藍字大字。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kGno1j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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