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帽叉燒飯

自從母親過世後，洛軍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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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算記得自己生日日期的童年時光，他都會躲在福利院的角落裡，用粉筆畫出蠟燭的雛型，然後在吹氣的那一瞬間，把牆上白花花的火苗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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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的時候，很難不想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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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陳洛軍長大，生日都揚著一股汗臭味。一天勞作下來的黑背心濕了又乾，他都會在匆匆洗過臉之後，在十二點到來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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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的生日有一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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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香港尚未入秋，陳洛軍的粉色polo恤被薄汗沾溼，但他卻未覺不妥，依然賣力地為冰室的打烊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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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軍，聽講你就嚟生日喎。」龍捲風翹著二郎腿，坐在冰室正中央的小桌旁，往正在擦桌子的陳洛軍挑了下眉。

「吓？⋯⋯」

「係我講嘅。」見陳洛軍停下手上的動作，臉上一副驚喜又詫異的樣子，一旁的藍信一從櫃檯中走了出來，回答了洛軍還沒問出口的問題。

「你有冇啲咩想要啊？」龍捲風彈了彈煙灰，就像是聊起飯後家常一樣平靜，但多年來沒有被詢問過什麼意見的陳洛軍卻聽得格外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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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聲明啊，電單車啊卡拉OK機嗰啲呢就太貴啦，唔好令我大佬難做。」信一叼了根牙籤也拉凳坐下，眼神卻一直盯著對面的光頭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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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陳洛軍並沒有表達過什麼物欲，連光酥餅也能掰開三塊一天三餐美味享用，是在想像不出他會回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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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粉色polo恤的青年撓了撓鼻子，正如藍信一所想，他真的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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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溫飽，就隨時都能來冰室吃飯。

想要朋友，數量已經湊齊了麻將桌。

想要家人，卻又在城寨嚐到了人情味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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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偶爾想要縱慾，醫館裏也有一系列任君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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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見陳洛軍不說話，以為他是真的聽了信一的話，怕自己難做。

「有咩想要隨便開聲啦，生日呢啲嘢一年一次，我能力範圍內都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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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洛軍以為，只要存到足夠的錢到了香港，拿到了身分證，打拼後過上燈紅酒綠的生活才叫幸福。但原來幸福根本沒有形狀，就像風一樣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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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中看來，這些在城寨種無憂無慮的時光把他的每一天都過成了生日。特別的日子就算不需要等待，也在角落處默默等待他拐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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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偶爾問到想要什麼時，他居然啞口無言。用沈默去回答這個問題，答覆卻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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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軍笑了，師徒二人不解，交換了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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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係要揀，咁我想食碗大嘅招牌叉燒飯！」

隨後比了個耶，

「⋯⋯要加兩頂帽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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