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襲厚重的帷幕，將窗外的世界嚴密地罩上。
複雜而不失整齊的管線迴路如同活物般層層盤繞，懷特手上一塊流線形殼板在燈光下映射出微微的金屬反光。
將手中這最後一片拼圖交到諾爾斯手上，懷特眼眸低垂。
戴著焊接面罩的諾爾斯確定這片拼圖的歸屬確實嚴絲合縫後，伴隨著灼燒聲的滋滋作響逐漸逼近尾聲，兩人的呼吸聲也跟著愈發薄弱。
當最後的邊緣也緩緩融化貼合，顯得無比光滑的整台原型機就那麼靜靜地矗立在兩人眼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口大口的呼吸聲打破了寂靜。
「我們完成了，模範生。」諾爾斯往後一個癱坐，整個人半躺在椅子上，面色有些蒼白，眸底的興奮卻近乎快要溢出，嘴角翹起了自豪的角度：「我們完成了！」
懷特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拿起了角磨機開始了反覆地打磨和拋光。
微金屬粉塵在磨擦隨著不時閃爍的火光拋出，揚起，緩緩降落。
懷特的動作不疾不徐，像是試圖從平凡動作中尋得某種平衡，又像是在自我營造的靜默中，藏匿著近乎焦躁的沉寂。
「嘖嘖，精神真好，還能這麼有興致地繼續打磨。」諾爾斯打了個哈欠，隨手工作服的口袋中一掏，拿出了鑰匙，順手就往桌面放：「我先回宿舍去睡了，反正接下來都是些瑣碎的重複性勞動。」
「你也不要熬得太晚，省得明天上台展示遲到，外表再漂亮分數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的。」諾爾斯脫起了工作服：「離開前別忘記把車間門鎖上，沒鎖的話我會被那群負責管理的學長罵到臭頭的。」
手上的打磨工作仍未停止，腳步聲逐漸遠去，伴隨著門「喀達」的被開啟又被關上，車間重新回到只剩下研磨聲的世界。
改變？
懷特關閉了角磨機，目光卻有些失焦地散落在眼前的刻印機上。
時間似乎沉寂了下來。
這會是如同想像中發揮作用的導火線嗎？還是只會是水過無痕的波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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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接下來是C1組的作品展示。」
往前踏出一步的懷特，眼角瞥到諾爾斯正低垂著頭，手指像是有著自己的意志，一顫一顫地。
展示台上的原型機，依舊是打磨地發亮矗立在原地，而端坐一旁的女教授正仔細地打量著。
懷特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介紹道：「我們製作的魔導道具是以純機械部件打造的魔導刻印機......」
「你說這台『純機械部件打造的魔導刻印機』有怎樣的用處？」晦澀的聲線自昏暗的晶石燈光下傳來，其中的人影上半身藏身黑暗間，只有下半身的西裝褲和一雙置於大腿上、滿是奇異花紋的粗壯大手展露在光明與黑暗的邊緣。
「便宜，便宜了很多。」燈光中心，一名下巴滿是絡腮鬍的青年男子單膝跪地，回覆道。
「你在試圖糊弄我嗎？真要是便宜了很多，那就不會到現在才輪到我們發現這個方案，除非你想證明，那些不放過任何一筆財富的資本家和財團，在尋找節省方法這方面還不如我們？」
原先本就晦澀的聲線變得更加沉悶而刺耳：「我相信我看中的人沒有那麼愚蠢。所以，你想藉機表達什麼？」
「那麼，這樣的設計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女教授在液晶板上點了幾下按鍵，緊接著在諾爾斯介紹時的喘息空檔突發詢問道。
「它用了單純的機械架構來進行魔紋刻劃，富有簡潔的美感，而且......而且.....這樣比較......方便？」諾爾斯有些結巴的說道。
「方便？它跟我們目前習慣的魔導刻印機有截然不同的操作方式，在材料製作的成本上也不會比較便宜，體型雖然小了點，但便於攜帶從來不是魔導刻印機的主要需求。」女教授又點了幾下液晶板，剛報告退下去的懷特注意到有幾個資訊包被貼到課堂資訊中，裏頭似乎是教授剛所提論點的相關數據佐證。
「這台機器最主要的方便點在於維修。」懷特重新站到諾爾斯之前，接過了問題：「這台機器不需要準備刻劃銘文法陣所需的材料，且如果有損壞消耗也只會是機械部件的問題，在部件更換上減少了所需的種類，且維修上也不再需要耗費魔力。」
「對正常的資本家和財團來說，這個機械方案確實沒有比較便宜，加上不具備選定法陣資料庫的功能，可拓展的功能性也大幅減少，確實不划算。」一把絡腮鬍的青年抬起頭來，眼神中有著狂熱，但更多的是擔憂和警惕：「但對於『我們』來說，要蒐集一整臺原先魔導刻印機的材料有著太大的限制，政府很容易就透過相關材料的流向察覺到我們的行動，導致我們必須花費大量財力進行遮掩。」
「但現在，我們只需要足夠的金屬和車床就足夠了，有什麼不好的？」那道在黑暗中身影，話語中帶著一絲笑意問道。
「是很好，不僅是製造上被卡脖子的問題被解決了，而且這臺魔導刻印機還提升了交易成形的可能性，畢竟不存在法陣資料庫就不用擔心法陣資料被留存，那些擁有獨家銘文法陣的傢伙更可能接受我們提出的交易.....甚至是這臺機械的操作方式，也讓導入魔癮石的銘文法陣有了更多可能。」
「那有什麼不好的？不是很適合我們嗎？」晦澀的聲線中，話語裡的笑意愈發濃厚。
「看起來，你們似乎有考慮到適合的客群對象，以及市場潛力......合格的魔導道具所發揮的作用本就不應該是被設計出放著堆積灰塵，你們做到了這一點，很好。」女教授帶著滿意的微笑說道。
「太適合我們了。」青年目光直直盯著面前的黑暗：「太過刻意地適合我們了。」
「感謝教授的評價，我們想過一項魔導道具可以發現的優化，不應該侷限於使用高級技術的層面，應該是更多元的。」諾爾斯回答道。
「而我們所發掘的，就是針對適合的目標進行了優化設計。」懷特站到諾爾斯身旁，接續說道。
「很敏銳的觀察力。但是，太過刻意又如何？這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嗎？」黑暗中的身影像是揭開了謎底，緩緩走至青年面前：「對我們來說，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最糟糕的處理方式，是向所有人大聲嚷嚷地公布我們發現了不對勁。」
「那麼，期待你們的作品能夠適當的位置發揮最大的改變潛力。」女教授點了點頭，給出了分數，隨後說道：「有請C2組上台展示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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