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夏 - 一、我特別討厭妳

橫柯上蔽，在晝猶昏。

疏條交映，有時見日。

夏沫覺得，也許她的人生就像這段話一樣，偶爾還能從樹枝交互掩映的縫隙裡，看見一絲陽光。

啪——

她的頭隨著對方下手的力道別過一旁，雙眼疲憊的幾乎要闔上，又被人抬起來。

「什麼啊？怎麼要睡著了，是覺得很無聊嗎？」

張開雙眼凝望眼前的少女，她咬著脣緩緩低下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哈，瘋了。」少女拉著她胸口的領子，已經鬆了不少，細線勾著快要掉下來的鈕扣，快撐不住了。「妳現在是在無視我嗎？妳敢？」

「......去裝水來，我要好好教訓這個賤貨。」

夏沫的領口被鬆開，就像是一灘摻水的泥沙，她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

「妳想在學長之間走紅對吧？」少女纖細的手指沾著水，劃過夏沫的胸口。「是我人太好，想說要幫妳點忙。」

她眼前一片模糊，有氣無力的抓了下領口，終於憋出今天第一句話。「不要......」

「拜託妳了......不要這樣......」

「現在才說不要？會不會太晚了？」少女笑得前俯後仰，與同夥們互看了幾眼，其中一個人點開了錄影軟體。「太晚了，妳現在拒絕真的太晚了。」

「哈......」夏沫瞇著眼，嘴角忍不住抽搐。想笑笑不出來，想哭也沒有心情，只能說她好累。

這個月以來第幾次了？

第幾次她被堵在偏僻的廁所裡，第幾次她不敢還手，第幾次她選擇放棄自己。

數不清了。

「啊！媽的！是誰......」

預想中冰冷潮濕的感覺並沒有出現，她轉了轉眼珠，睜開眼睛。

「誰說妳可以欺負她的？」那個熟悉又令人作嘔的嗓音傳進她耳裡，強勢的掠奪她僅剩的地盤。

「伊、伊恩啊，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們、我們只是在玩......」少女的聲音跟表情變化急遽，四肢忍不住顫抖。

冰冷的水沾溼少女全身，潔白的制服貼著肌膚。

伊恩伸手勾了勾貼著胸口的那塊布料，朝少女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怎麼樣，妳也想被拍起來嗎？我有很高級的相機。」

「不、不用了......」

夏沫往後挪動身子，靠著那面不太乾淨的牆。

看著剛剛才仗著人多而囂張的少女連忙逃跑，她不由得覺得可笑，心情卻又說不上來的複雜。

她垂著眼眸，眼前驀然出現一雙深棕色的皮鞋。

「妳的眼鏡。」伊恩將那副被扔在地上踩爛的黑框眼鏡遞給夏沫，然後彎起上挑的眼。

夏沫接過眼鏡，圓滾的大眼泛著淚，又被她吞下去。

「沒事了，以後我會保護妳。」細嫩的臉龐泛著一絲紅暈，薄而粉嫩的脣勾著恰到好處的弧度。伊恩摸了摸夏沫的頭。

換作一般人，絕對會因此而心動，但夏沫沒有。

因為她討厭對方，極度的、特別的，完全的討厭眼前這一個人。

可以說是出於青少年的嫉妒心理，還有那渴求卻得不到的認同感，她討厭伊恩擁有自己沒有的一切。

無論是外貌、課業、人際、家世還是人生裡有益的機會。

她看到伊恩，只有厭煩、沒有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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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走吧。」她蠕動蒼白的脣道。

「我扶妳起來。」

「不用！」夏沫抬起眼，眼神裡帶著炙熱的嫌棄和一絲害怕。「伊恩，妳現在就離開。」

伊恩蹙了一下眉，很快又勾起笑容。「為什麼這樣，我......」

「因為我特別討厭妳。」

伊恩愣了一下。

「比起剛剛那些人，我更討厭妳。」

才不是因為什麼特別明確的理由，她只是還沒有學會包容自己缺點的小孩，幼稚的討厭自己沒有、別人卻不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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