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夏 - 二、不想跟妳有關係

夏沫咬咬下脣，手中的自動鉛筆被緊緊握著轉了好幾圈，她凝視著數學考卷上算的亂七八糟的公式，不知道第幾次拿出橡皮擦全部擦去，然後改用原子筆在答案欄填上C。

莫名煩躁。被踩爛的眼鏡要重配一副，暫時拿不回來，現在戴著隱形眼鏡，雙目特別乾澀，很不舒服。她揉了揉眼睛，伸手進抽屜要拿眼藥水。

「啊！」不知道是誰撞到了她的手肘，力道大得她不由得往前撲，撞上木桌子。

那個人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說，夏沫張張嘴，還是把情緒忍了回去。

忽然右邊傳出一陣歡鬧聲，她循著聲源處望去，果不其然是伊恩跟班上同學的聲音。

「伊恩！聽說妳昨天救了夏沫是嗎？」

夏沫愣了一下。

伊恩沒有特別回答，只是笑了幾聲想走人。可前面人潮擁擠，小小一條走廊被人群佔滿，她走也走不了，有人還順勢塞了禮物。

見對方沒有特別表示什麼，夏沫就默默轉過頭。

「妳好厲害哦，我平時想要跟她搭話都不敢。」

「對呀，更別說要幫忙，她都不笑一下的，超級恐怖。」

「其實她被霸凌根本就是自己的問題吧……」

夏沫抖了一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枕著頭趴在桌面上。

沒關係，不聽就好了，不去聽就等同於他們沒說過。她咬著下脣，乾澀的嘴脣已經咬出了一塊一塊裂開滲血的皮肉傷。

「夠了沒有。」這一句話格外清晰。

「欺負同學對妳們來說是不是很好玩？」伊恩的聲音跟那天在廁所聽見的一樣，有點冷。「玩夠了就滾。」

「嘖，妳不過就是個有點背景的轉學生，有的事妳少管。不要以為有錢……」有個男生的聲音回她。

「剛剛是不是你給我禮物了？」伊恩笑了一下，將禮物單手遞給對方。「對，我有錢，所以我可以自己買名牌，這個盜版的名牌我不要。」

討論的聲音此起彼落，在這之中，伊恩的話特別輕易的傳入夏沫耳裡。

「我是剛轉來，我是出手阻止了一場可能持續了很久的霸凌，但我不是多管閒事。而且一開始扒上來討好我的是你們。」

看吧。

好討厭。

好理所當然的反駁，毫無顧忌的回嘴，不管是不是澄清、不管有沒有理，只要伊恩想要，她絕對會去爭取。

但這些夏沫都做不到。

感受到人潮一點一點散開，教室也幾乎空了。夏沫抬起頭，把眼藥水點入眼睛，然後繼續算同一份數學考卷。

但餘光注意到伊恩還站在教室窗外。

她不想去在意，因為她覺得一但對到了眼，身上的傷好像會更痛。

「夏沫。」

「……」她故作鎮定拿出口袋裡的耳機。

「對不起給妳帶來困擾。」

夏沫揉了揉眼睛。

伊恩還站在那裡沒有動，但夏沫覺得她下一刻就會踏進教室，下一步就會走到這裡，下一眼就會看到自己臉上的可悲。

然後對方就真的這麼走進來了。

她抽了一口氣。

「那天我經過廁所，聽到一點聲音所以才走進去看。被霸凌的話，我可以……」

「我不需要妳幫忙。」耳機裡沒有播放歌曲，夏沫闔上眼睛。「我說過我討厭妳，這句話是真的。」

「咚——」她聽見自己的心臟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妳為什麼這麼堅決？」

夏沫睜眼。

直視前方，沒有看伊恩。

「因為我不想跟妳有關係。」

「有錢人為什麼要這樣偽善。」

她說了狠話，她直接了當的傷害了伊恩。

一個被霸凌不敢出聲的人，卻將這種重話變成一把刀插在別人心上。

其實她只是不能讓人踏入她僅有的領地。

伊恩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離開教室，她這才偏過頭去看對方剛剛經過的後門，隨後把數學考卷揉成一團塞進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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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睡醒就是放學鐘聲響起，一如往常地把抽屜裡寫滿醜陋壞話的紙張揉作一團，連著那張爛掉的考卷丟進垃圾桶。

今天黑板上寫的是不同詞，不同字跡。

畫了大大的傘，一條線兩旁分別寫上了她和伊恩的名字。

夏沫眨了眨眼，認命把黑板上重重的白粉筆字跡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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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出的校，今天回家路上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久違的戴著耳機播放多年前天天聽的那一首「無盡夏」。

她一路無神的哼著歌，慢慢走到家門前。

「我回來了。」

一秒、兩秒、三秒，她傻傻站在客廳半分鐘，確定沒有人。

拿出手機確認今天要自己去外面吃，她有氣無力地回到房間洗澡，換了件便服，坐到書桌前。

一般這種時候，家裡沒有人的時候，她習慣隨便拿點零食吃，就這麼溫書到深夜，然後寫一篇日記。

基本上整個下午的課都被她睡掉了，她拿出下午原本要用的課本，勉強把漏掉的進度補上。雖然補不完全，但起碼還能強迫自己記得大重點。

「……」手抖了一下。

她愣了一會兒，直盯著右手不放。

然後從櫃子裡翻出醫藥箱，幫虎口的傷口消毒上藥。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3PhfiESZ

傷口是昨天弄出來的，怕給忙碌的父母帶來困擾，她連醫護室都沒有去，直接回家隨便止血、貼上創口貼。

肉眼看不出來傷口深不深，只覺得是紅糊糊的一片，她憋著疼痛的呻吟處理完，然後再一個人默默把沾染暗紅碘酒的衛生紙和棉花棒丟入垃圾桶。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YxSMzRrZ

她低頭看著垃圾桶，紙條、血跡、安眠藥、衛生紙、刀片……那是前幾天她想用來劃手卻下不了手，而被丟掉的美工刀刀片。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0iRJwVz6I

夏沫蹲下來，把散落下來遮蓋住視線的髮絲勾到耳後，想要重新拿起它。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Yr0pinGH

腦中突然想起伊恩早上說過的那句「對不起給妳帶來困擾」。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c8IE2azY

她驀然覺得委屈，最後忍不住抱著頭哭。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wm2qkX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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