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玉記 - 第七十一章 · 自如

皇帝落座後，同平章事率先上前，朗聲道：「啟稟聖上，蘭州知州來報，日前城內出現北燕餘孽，探查後發現乃潛伏蘭州之細作。據知州所報，已將其就地格殺⋯⋯」

待他稟報完一應事務，皇帝首肯後，又有一人發話：「陛下，臣有事稟奏。」

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發言。「南雍帝生辰宴已了一旬，同平章事門客謝聞仍遲遲未還。」他向同平章事問道，又轉而直面上方：「謝聞是由公主殿下所薦，殿下是有何吩咐，以致耽擱回程否？」

「呵。」趙昕瀾輕笑一聲。「這位大人，聽說你年前往夔州巡視，足足月餘才歸，莫不是又收到吩咐？抑或是利用公帑遊玩了一番呢？」

「這、臣⋯⋯」

「夠了。」皇帝一聲令下，堂上鴉雀無聲。「昕瀾，怎麼回事？」

趙昕瀾嘴角微微帶笑，處之泰然回道：「謝聞曾來信，說是在南雍宮中賀壽時，無意中遇到一些有關我朝朝政的線索，但礙於書信易遭洩密，他回京會親自稟明原委，望父皇見諒。」

皇帝頷首，沒有瞧見趙昕瀾胸有成竹的嘴臉。

⋯⋯

徐昭亭貼身照料趙慕恆的使命告一段落，便回到自己的宅子，躺在床上出神地思考著。

自從她追查到母親在絳雲宮中，她明白到要救出母親不能硬搶。絳雲宮被趙昕瀾守得水洩不通，她能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的機率幾乎為零，何談找到沈若年的位置，再在不驚動一人的情況下把她救出。

所以，徐昭亭決定從趙昕瀾囚禁沈若年卻又遲遲不殺她的原因查起，鬥智不鬥力。

她自小聽說沈若年曾經因不願入宮為妃，離開過家一段長時間。她想，一個女子在外，無論是哪個國家，維生亦甚是不易。可沈若年不是一般女子，她是精通醫術的名門之女，在尊崇岐黃之道的嬴國，討生活是最容易的。沈若年定是在嬴國生活過一段時間，才被皇室的人盯上，從而後來被趙昕瀾抓起來。

於是，她讓江臨幫忙，逐家醫館問，沈若年是否在那當過大夫。

江臨與徐昭亭、沈伯安在長慶樓雅間裏，說：「你要找的人。」江臨拍了拍手掌，幾個手下便將一位老伯帶進來，扶他坐下。

「你就是當年安濟坊的大夫？」沈伯安問，老伯氣定神閒地點頭。

徐昭亭從案上拿起一卷畫像，打開讓老伯看，問：「確定是她？」

「就是她。」老伯指了指畫像裏的沈若年。「很多年前了，她叫沈自如嘛，是安濟坊第一位女大夫。」

「她在安濟坊當大夫期間，有發生過甚麼特別的事情嗎？」沈伯安問。

老伯斂眸沉思須臾，道：「倒是有那麼一件事。那時候還是先帝在位，有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忽然造訪，帶來了一個街上暈倒的老人，那次正是沈自如看診的。老人無家可歸，借宿在我們安濟坊。那位公子常常來看老人，問他卻說與老人是無親無故，後來才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沈伯安問：「怎麼說？」

「這不很明顯嗎？他是藉故來找沈自如的。」老伯笑道。「而且，那公子身分可不簡單。有次他來找沈自如，恰巧她出去了，那位公子便在坊裏坐著等。我不小心聽到他和隨從的對話，他的僕人叫他太子殿下！」

徐昭亭愕然，沈伯安亦是一愣，二人對視。「之後呢？」沈伯安問。

「之後？沒有了，他可是堂堂太子殿下，我豈敢偷聽？總之他來了好一陣子吧，之後沈自如請辭，他也就沒再來了。」老伯攤手道。

「還記得她是何時離開的嗎？」徐昭亭追問。

「大概……」老伯思忖半晌，才恍然道：「啊，對了，沈自如走後不久，便是宣和元年。」

老伯之後再也說不出甚麼有用的信息，江臨便遣人送他回去。沈伯安對徐昭亭說：「母親與皇帝有關聯？」

徐昭亭聳肩，表示不知。沈伯安鎖眉道：「那我再向宮裏的老人打聽打聽，看看有甚麼線索吧。」

徐昭亭點頭。

⋯⋯

五月十五，曲宴之日，人皆往萬春殿蜂擁而去。皇親國戚、家室女眷、文官武將……盡在宮中。

在往萬春殿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唯獨有一顆小石在宮門前紋絲不動，任由水流擦身而過。

「殿下，時辰快到了，要不到殿中等候吧？誤了開宴禮可不好……」張樹湊到趙慕恆耳邊勸道。

「再等等，不急，我們可有一個月沒見面了⋯⋯」趙慕恆柱子一樣佇立在門邊，目不旁視向他行禮的臣子們，漫不經心地點頭回禮，只專注在人群裏找尋那個身影。

「殿下⋯⋯」趙慕恆感覺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又聞張樹呼喚，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好了，你這麼急你先去，我再等等⋯⋯」

「那我走？」

傳入耳中的聲音並不是張樹，竟出乎意料地是他翹首以待的徐昭亭。趙慕恆聞聲驀然回首，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就近在咫尺，隨即笑顏逐開地張開雙臂，恨不得抱她個滿懷。

「有人。」徐昭亭後退一步，恰恰避開了他，低聲提醒道。

「啊，也是，這樣被人看見對你不太好。」趙慕恆隨即放下雙手，與她拉開幾步之遙，又眉開眼笑地道：「我們走吧，去萬春殿。」

徐昭亭點頭跟隨，眼角亦隱隱沾上盈盈笑意。她原先走在趙慕恆斜後方，趙慕恆招了招手，讓她上前與自己並排。

「怎麼了？」徐昭亭問。

「你怎麼比我還早進宮？」

「我不喜人多。」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6cL5ub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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