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亭低頭,從懷裏拿出一塊陳舊木牌,放在案上,推向沈伯安。他定睛一瞧,木牌呈方形,有一根細皮帶子掛著,下吊長長青穗。木牌上刻著一個大而方正的「雍」字,翻過來還有幾個小篆——「沈氏 若年」。
「這是⋯⋯母親的符牌?怎麼會在嬴皇手上?」沈伯安拾起木牌,拿近仔細分辨此物真偽。
徐昭亭與沈伯安皆在南雍長大,自是對此物熟悉不過。這塊木牌是南雍人的身分憑證,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皆有此牌,以明戶籍。
徐昭亭眼神散渙,話裏卻仍條理分明:「先前查到母親與原太子有關係,而皇帝定與原太子處於對立面,想必是以符牌為原太子通敵的把柄。可問題是,事隔多年,他為何仍留著符牌?」
沈伯安留意到徐昭亭說話時,並未抬眸看過他一眼,一直垂眼放空般望著那塊符牌,心底覺得她十分不對勁,卻又無從入手,只得繼續話題:「那就是說,不只母親知道皇帝悄無聲息弒兄奪位的秘密,皇帝亦知曉母親的存在和兩人的關係。母親過後仍能逃出皇帝手掌心,安然無恙回到雍國,結合皇帝留下符牌一事,母親與今上會否也是舊識?」
徐昭亭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幾下,淡淡說道:「若是如此,母親很可能就是兄弟角力中的籌碼了。」
沈伯安被她一眼驚醒,抽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今上當初有可能是用母親威脅原太子讓出皇位?」
徐昭亭目光終於從憑證上移開,看了沈伯安一眼。她總有一種感覺,自己離真相只有一牆之隔,只是那道牆過於堅固,她怎麼也衝不破。
沈伯安從她那一個眼神中,竟看見了比以前更深更黑暗的漩渦,有種不祥預感油然而生。
亥時末,皇宮東門有個鬼祟的身影,徘徊不定。
張樹手持一盞黯淡的宮燈,候在這足有半個時辰。敲鑼聲一響,子時已到,張樹打醒十二分精神,未再踱步,佇立原地,眺望著路的盡頭,盼著徐昭亭的到來。
有了趙慕恆滾下樓梯之例,張樹萬萬不敢再打瞌睡,眼也不眨地注視著前方。直到第二聲鑼傳入耳腔,震得他腦袋一昏,仍未盼來救命之人。
張樹嘆了口氣,雙肩一塌,決定回東宮,另尋他法。正要踏進慶寧殿,一推開門,眼前一個身影閃過,快得讓張樹以為自己眼花。
張樹雖不確定,卻仍試探般喊了一聲:「徐大人?是我。」
徐昭亭躲在了窗簾後,思忖片刻,決定不再匿藏。先不說她仍未為趙慕恆診斷完,便是張樹,也是信得過的人。
「真的是徐大人!太好了,殿下有救了!」張樹激動不已,一時忘形歡呼。
徐昭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張樹立刻瞭然,掩住了嘴,轉而低聲問:「徐大人既願意診治殿下,為何不與小的在東門會合,反而獨自潛進來呢?」
徐昭亭自知時間緊迫,邊提著藥箱走回床邊,邊小聲答道:「太明顯,皇宮裏有想要我命的人。」
張樹跟著她來到床邊站著,猶豫地問:「大人是說⋯⋯三公主殿下?」
徐昭亭並未回話,專心翻看著趙慕恆額頭的傷口,想必是在玉石階梯上磕破的。按了按他的腦殼,又把了把脈,從藥箱裏掏出了一包細銀針。
張樹見她默認,又說:「大人放心,小的定當盡力,不讓絳雲宮知道半點消息。」
小半個時辰後,徐昭亭從被刺成刺蝟般的趙慕恆頭上拔下所有銀針,收拾好藥箱,又寫了一道方子,遞給了張樹。「大人,我能問一下殿下為什麼遲遲不醒嗎?」
徐昭亭本懶得解釋,見他詢問,只簡短地略道:「元氣之傷未癒,勞累過度,又添新傷。」
張樹點頭,謝過以後,仍是忍不住叫著正要離開的徐昭亭,多說了一句:「大人甘冒大險入宮救治殿下,殿下知道肯定高興極了。」
「不要告訴他。」留下這句話後,徐昭亭快成一股閃電般消失在張樹眼前。
張樹一愣,眼裏盡是失落。殿下有多在意徐昭亭,他看得一清二楚。徐昭亭仗傷未癒,被殿下驅逐出宮,仍肯來救殿下,說明心裏是有殿下的,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
只嘆兩人隔了萬重山,道不清、看難明。局外人也不過暗自咨嗟,終難結果。
絳雲宮。
「殿下,太子妃求見。」北魚從膳房取來一碟荷花酥,順道帶來這個消息。倚在榻上的趙昕瀾捻起一塊酥,抿了一口,並未動身。
北魚見狀,抱怨道:「這太子妃,一周都來四五回,真當我們公主殿下很閒啊?」
「走吧。」趙昕瀾把那塊荷花酥吃完,起身到大廳去。「北魚,這人可大有用處,忍一忍吧。」
北魚點頭,把粉粉綠綠的荷花酥一併帶到大廳。
「妹妹見過姐姐。」林素懷自椅子站起行禮。
趙昕瀾擺擺手,坐下繼續吃酥。又吃過一塊,才徐徐開口:「妹妹今日怎麼得空?」
林素懷微笑答道:「妹妹天天都閑得慌,恨不得天天到姐姐這裏來,也只怕打擾到姐姐。」
北魚站在後頭,心道:你也知道啊?
「閑得慌?太子不是還昏迷不醒嗎?你不去照顧照顧他?」荷花酥吃完,伸手便有人遞來瓷杯,咽了一口清茶。
林素懷壓根不在意太子,心早早跑到眼前人那裡去了。「太子身分尊貴,照顧他的大有人在,哪裡需要妹妹了。」
趙昕瀾失笑,又問:「每天這麼多太醫進進出出,他還不醒嗎?」
林素懷疑惑地道:「妹妹倒是覺得奇怪。太子殿下剛出事那會,姜侍衛和張內人心急火燎的,還聽見他們說什麼太醫肯定治不好殿下。可最近兩人絲毫不急,太醫來了也無動於衷似的。」
聽見端倪,趙昕瀾彷彿換了個人,放下茶杯,坐直身子對著林素懷展顏問:「既然他們覺得太醫無用,可有請別人來治?」
林素懷極力回想,認真答道:「妹妹也不確定,白日都有太醫駐守殿下身側。只是慶寧殿這幾日守衛格外森嚴,亥時後連妹妹也攔著不讓進去,妹妹想窺探一番也無從入手。」
北魚聞言,看了趙昕瀾一眼,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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