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風翻盤：嫡女重生（H/每天21:00更新） - 93 今日所有的湯中都已下藥

姜陶臉色霎時凝結如霜：「你曉得自己道出何等狂言否！」

「和離」二字衝口而出，湯氏只覺肩上千鈞重擔倏然卸下，再無所拘縛。前程縱然浮沉莫測、心懷惶惑，然則，處境還能較今更為不堪麼？

她向來顧慮顏面、擔憂清譽，處處留意他人的眼光風評。

她思忖，若然真走上和離一途，世人會如何品評？想來不外乎嗤笑：將軍府的掌珠又如何？終究拴不住夫君，守不穩主母尊位。

那些曾經加諸她身的「貞靜嫻淑」美譽，最終反化作最沉重的枷鎖，令她動彈不得。

她守著一個心不在己的夫婿，一個處處背叛的郎君，一座內裡早已蛀空朽敗的國公府邸，勉力撐持著國公夫人的虛銜。

世人讚美她，繼而箝制她，終至吮吸盡她的血肉精髓。

她更懼怕行差踏錯，累得清妍同背負世間非議與羞辱。豈料最終，她眼盲心瘴，險些再度鑄成大錯，害了親生女兒一生。

湯氏思緒翻湧，豆大的淚珠沿頰滾落，唇角卻悄然揚起釋然的弧度。

自與媚娘相見後，她時常思及，清妍的成長遠比她想像中更為迅捷，亦比她看得更加透徹。她的女兒早已於無形間為她撐起半爿天地，反倒是她這個做娘的，始終畏首畏尾，舉步維艱。

「姜陶，我說，要與你和離。」

湯氏拭去面頰淚痕，輕輕昂起下頜，此刻再睇姜陶，眼中情意已蕩然無存，唯見其畏葸卑鄙之態，竟不知這十數年光陰自己是如何雙目如盲、蹉跎虛度：「怎麼，我這廂耳光猶未摑下，你那廂耳力便不濟事了？」

老夫人驚駭抽氣：「湯氏！此乃你對夫君該有的言辭麼？你也是為人娘親之身，竟在此撒潑瘋癲成何體統！」

是啊，不覺之間，那個曾經乘駿馬、著鮮衣的明豔少女，早已被歲月磨平了棱角鋒芒。

然則此刻，自湯氏週身，竟又隱隱透出幾分往昔的神采飛揚。

姜陶又驚又怒，連身上鞭創之痛都顧不得了，掙脫老夫人的扶持顫巍起身：「我絕不允准！湯氏你聽著，無論生死，你皆乃我姜家的人，天涯海角休想遁逃！」

言罷，他朝著管事厲聲呼喝：「快來人！即刻將夫人押回紫藤閣！未得我令諭，任誰亦不准放她出來半步！」

管事面露難色瞧了湯氏一眼，然則眾人身契俱攥於姜陶掌心，焉能抗命？只得恭順行至湯氏跟前：「夫人，您此刻正在氣頭上，不如先行回閣歇息，且瞧瞧二小姐。聽聞二小姐業已轉醒。」

聞管事此言，湯氏心繫愛女姜清妍，的確難以寬懷。話既挑明，便無回轉餘地，此刻無心與姜陶多做糾葛，她遂轉身先歸紫藤閣而去。

紫藤閣內，姜清妍的痛楚已然舒緩許多，此刻正臥於榻上靜養。

玲瓏面帶憂色，壓低聲音問道：「小姐，那藥……當真不會留下後患麼？見您方才模樣，奴婢差點駭去三魂。」

姜清妍唇畔微揚，臉色猶是蒼白如紙。此藥乃古尋特製，自無隱憂，此刻不過體力尚虛罷了：「命你去懸醫閣求藥，怎地瀚王亦隨同而來？」

玲瓏竊笑一聲：「王爺心繫小姐安危，執意親身探視。」

她心底雪亮，探視小姐誠然是其一，然藉此機會於夫人跟前稍作表現，顯見王爺是真將小姐擱在心上。

姜清妍輕抿薄唇，轉開了話題：「聽聞母親執鞭出閣了？」

玲瓏猛力頷首：「正是正是！只不知現下情形如何？」

恰好沁香自外探得消息歸來：「小姐！夫人今日真真了得！一手鞭法煞是俐落！奴婢雖未能親至書房，然聽下人們說道，直打得國公爺哀嚎不止！還揚言要和離呢！」

和離？姜清妍聞言一怔，實屬意外之喜。她萬未料及，娘親竟震怒至斯。

轉念思之，卻也了然。她重生於世，本就對姻緣子嗣看淡許多；然「無子」二字，原就是湯氏心底沉疴。娘親比誰都盼著她嫁得良人，生兒育女，安享一生美滿。

「書房那廂……是何應對？」

「老爺……不肯允准。」沁香不由得長嘆一聲。

當真諷刺！厭棄冷落湯氏的是他，蓄養外室的是他，圖謀加害湯氏性命的亦是他。時至今日，竟反不允和離了？

姜清妍眼中波瀾翻湧。只要娘親踏出這一步，離與不離，可就由不得姜陶做主了。

此等和離，按當今律法，須由男方提出方名正言順。若由女子提請和離，尚且要受杖刑五十之責。

她眸底掠過一絲譏誚：「送往各房之燉湯……皆飲下了麼？」

玲瓏幸災樂禍地回道：「老夫人、大小姐連同國公爺皆用了，尚不自知呢。」

姜清妍微微頷首。飲下便好。既已服下，則不愁他姜陶不點頭應允和離。

恰在此時，湯氏亦已歸返。因衣裙沾染血跡，她特為更換一身衣衫後方來探視。此刻暫且撇開旁事，坐於榻邊，滿懷疼惜地輕撫姜清妍鬢角髮絲：「清妍，可舒坦些了？身上還疼麼？全是娘親的過失……」

「娘，女兒無恙的。」姜清妍淺笑欲撐起身子，立刻又被湯氏按回榻上。

「好生躺著罷！瞧你這面容，半分血色也無。清妍，這幾日安心靜養，旁事毋須憂心，娘親自會處置妥貼，明白麼？」

凝視著溫柔卻不失堅韌的娘親，姜清妍胸臆間暖流潺動。她斷不會容娘親重蹈前世覆轍，葬身於這座噬骨銷魂的國公府。

眼見姜清妍確然已無大礙，湯氏復又溫言探問：「清妍……你與瀚王殿下，很是熟稔？」

「嗯……是……朋友之交。」姜清妍一時略顯局促。

湯氏莞爾一笑，不再深究。

正逢丫鬟端藥入內，湯氏親手接過藥碗，執匙輕舀，細細吹拂熱氣：「清妍，快來將藥湯喝了。」

撲鼻的藥苦氣味襲來，姜清妍蛾眉緊蹙。她委實懼怕這等苦澀滋味。

然則抬首對上滿室關切目光，只得強迫自己將藥湯咽下。湯氏忍俊不禁，命人遞上蜜餞。酸甜果香壓下口中澀意，姜清妍方覺舒坦些許。

湯氏親眼見她服下湯藥，吩咐僕役以軟轎妥慎將其送回水雲居，自身亦已精疲力竭，稍事休憩去了。

夜色漸深，姜陶房中仍因鞭傷灼痛難眠。一個紙團卻倏然自濃黑夜幕拋入屋內！

「何人！」姜陶驚呼，推窗四顧卻不見半點蹤跡。

展開揉皺的紙團，其上字跡觸目驚心：「今日所有的湯中都已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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