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種挑戰創作的短文 - 末日之夢(二) 暴露的船伕

冰冷的海水像一張無情的大嘴，吞沒了我的身體。寒意刺骨，瞬間讓我的肌肉僵硬，四肢亂揮，想要抓住什麼來穩住自己，但入手的，只有一片冰涼的虛無。

「咕嚕——咳！」海水灌進嘴裡，鹹澀而嗆人，我瘋狂地拍打水面，卻發現自己只是在徒勞地掙扎。

糟糕了……這次真的要死了嗎？

「啪嗒！」

就在我即將絕望之際，水面上突然落下一根細長的物體。沒有猶豫，沒有思考，我本能地伸手死死抓住了它！

指尖傳來了粗糙的木質觸感，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死不鬆手。隨著槳柄被人往上拖拽，我感覺身體在水面上浮，冰冷的液體慢慢從我臉頰褪去。

順著槳柄的末端，我努力抬頭，想看看到底是誰救了我。透過模糊的水光，我看到一個頭戴笠帽、身著簑衣的身影站在船尾，俯身用力地將我拉上船。

「呼啊——咳咳！」一上船，我狼狽地趴在甲板上，劇烈地喘息著，海水順著我的衣服滴落，混合著寒意與恐懼。但還沒等我來得及說聲謝謝，我的目光落在了救命恩人身上，然後——

我猛地瞪大雙眼。

——她的左臂，是骨骸！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X93P6VYt

月光與船燈交錯的光影下，她站在船尾，披著一件已經有些濕潤的簑衣，寬大的帽沿投下陰影，讓她的臉龐看不太清。但她伸出的左臂——從袖口滑落的瞬間，露出了森白的骨骼。

「該不會……是我看錯了吧？」我瞠目結舌地盯著她的手臂，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只會讓我更確認那並非正常人該有的手臂。她枯瘦，森白，手指猶如鋒利的鉤爪，骨骼外露，看起來就像是從骷髏架上硬生生扯下來的一樣。

這可不是活人該擁有的手，她究竟是…？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恐懼如寒潮般從心底升起，讓我幾乎想立刻彈起來逃離她的身邊。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是「異常」的。

但就在這時，她像是意識到自己的手臂暴露在眾人視線中，於是急忙用另一隻手拉起寬大的袖口，試圖掩蓋那段暴露的異樣肢體。

然而，已經太遲了。

「她被感染了！」

有人驚叫，接著是連鎖反應的恐慌。人們紛紛後退，擠成一團，眼神裡充滿了恐懼與排斥。他們剛剛才從地獄般的長堤逃出來，現在又發現船上有一個疑似感染者的人，這簡直就像剛離開陷阱，下一秒就踏進了深淵。

「我們不能帶著感染者！」

「快把她趕下船！」

「丟掉她啊！不然她會咬人的！」

但相信我，現在最害怕的人不是他們，而是我…現在就站在她旁邊。只要她失去理智，隨時都能對我發動攻擊。

而被他們指責的那個人，那名蓑衣船伕，那名少女卻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繼續操縱船隻。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沒有試圖說明什麼。她只是低垂著視線，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像是對這種場面早有預料，亦或是……已經習慣了。

這一刻，我的手還虛弱地抓著甲板，雙腳發軟，感受到木質表面的顫動——那是人們害怕得發抖的聲音。

這……該怎麼辦？

理性，還是本能？

我知道，把她趕下去是最保險的選擇。

她的左手並不正常，這點無需懷疑。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攻擊任何人，但誰也無法保證，她會不會在下一秒失控。這場災難到底是什麼原理？感染者有沒有分等級？是否有人能保持意識？我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老實說，我也知道這些人的恐懼是合理的。現在的局勢容不得冒險，任何「異常」都該被立即處理。況且，這女人的樣子實在太像那些感染者了，別說其他人，我自己看到她的第一反應也是震驚和警惕。

但問題是——她救了我。

如果不是她，我現在已經在海裡餵魚了。

如果選擇站在她這邊…就是站在所有倖存者的對立面。老實講，我也贊同這個決定，但人家好歹救了我，怎麼也得講幾句好話不是？

「咳…等等！」當所有人都在抨擊她時，我咬牙開口，「雖然她這副模樣，但也沒攻擊人不是嗎？這說明她還是有理性的？」說完，我的心跳加快了幾分。

人群微微一頓，但很快便有人反駁：「那她咬人了怎麼辦？」

「你能保證她不會咬人嗎？」

嗯——好問題。

我當然沒辦法保證這女人不會突然暴起傷人，畢竟我對這該死的病毒一點了解都沒有。自然也無法保證她的狀態，更無法為她的行為負責。

我動搖了，或者說從來沒堅定過。

然而，就在我幾乎要順從眾人的意思時，一個清晰而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

「誰來開船？」

正當我以為討論已經結束時，沒想到突然有人附和起來說：「你們這幫蠢貨，把她趕下去之後，誰來開船？」她冷冷地掃視著那些鼓譟的乘客。

我愣了一下，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名穿著那種深藍色老式軍裝的少女。她的衣領上繡著白黃色的紋飾，三角帽上插著一根紅色與一根白色的羽毛，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她筆直地站在船舷一側，雙手抱胸，雖然船上亂作一團，但她的神色仍舊從容得令人驚訝。

所有人面面相覷，卻沒人敢開口。

「真是夠了。」軍裝少女冷哼一聲，往蓑衣少女的方向一指，「這是她的船，換句話說，是她救了你們。要下去也是你們該下去吧？」

此話一出，人群再次炸開了鍋，有人立刻跳出來反駁：「難道你要棄大家的安全於不顧嗎？」

「那我現在就把這艘船買下來，總行了吧？」

一個渾厚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說話的是剛才那名中年男子，他的語氣十分自信，像是已經找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他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口袋，露出一抹「看吧，問題迎刃而解」的笑容：「我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妳如果真的為大家著想，就把船靠岸走人吧！我們也不多為難妳。」

夜幕低垂，海風呼嘯，船隻駛入無垠的水面——這趟旅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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